郭曙眉頭微蹙,這小吏有意思,他可從未跟京兆府打過交道,今日穿的也不是官服。明慧縣主也是如此。
他是怎麼知道他們的身份的?這可不是尋常小吏能做到的。
“免禮,查案要緊。”
劉綽也發現了這位羅主事身上的華點。不僅如此,她還瞅著他身後那個做記錄的文書有些眼熟。
見劉綽視線望過來,那文書緊走幾步,上前行禮道“京兆府刑房書吏魚彥博,見過祁國公,見過明慧縣主!“
“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劉綽忍不住問。
魚彥博道“縣主好記性,五坊使案的堂審卷宗便是小吏記的。您初入長安時,咱們便已見過。”
“魚書吏,想不到你竟與明慧縣主有此等淵源!為何不早說?”羅主事語氣誇張道。
劉綽打斷了他的施法,問道“這位陳郎君是否身患惡疾?”
魚彥博不語,這麼有用的信息,羅主事怎麼會問。他滿腦子裡記住的都是府中賓客的官職頭銜和家世出身。
“縣主恕罪,尚未問到此處。”羅主事有些尷尬,連忙朝著魚彥博發火,甩鍋道“魚書吏你怎麼回事,這麼關鍵的問題都沒有問詢過麼?”
那小廝倒像是突然恢複了神智,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沒有,我家郎君身強體健,哪有什麼惡疾?若真是身有惡疾,我家老夫人怎會派郎君前來赴宴祝壽?”
“這便奇了!”劉禹錫道,“身強體健,沒有外傷,也沒有中毒,那這人到底是怎麼死的?”
羅主事又衝急得滿頭是汗的仵作疾言厲色問道“老閆頭,上官問你話呢!查出死因來沒有?”
“回稟上官,不是所有毒都能用銀針測出來的。陳郎君應是失血而亡,可他口中為何突然間噴出這麼多血來,卑職實在想不出緣由。小人能力低微,不如等刑部和大理寺的前輩再行驗看,死因或可知曉。”那仵作老實巴交道。
唐代的仵作在檢驗屍體時,通常不會剖開屍體進行解剖。
他們主要是通過外部觀察和一些傳統的方法來判斷死因。包括觀察屍體的外部特征、傷痕等,並將這些信息報告給官員。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受社會觀念和科學技術水平的限製,解剖屍體並不常見。
無論如何,他這番謙虛謹慎的話倒引得劉綽對他生出了幾分敬佩之情。
既然沒有外傷,那就是內出血。
內出血能把自己流死,可見他的五臟六腑都受到了極大的損壞。
那麼,他之前又是如何在席上與人談笑風生觥籌交錯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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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綽輕聲嘀咕著,“屍體是會說話的。若驗不好屍,案子就沒法查。看來要想知道他真正的死因,隻能將屍體帶回衙門,剖開來驗看了。”
她思考得太過忘我,絲毫沒注意到自己不小心把心裡話給說了出來。
雖然她的聲音很輕,可全神貫注想要知道自家公子死因的陳家小廝還是聽到了。
他猛地撲過來阻攔,“這怎麼行?我家郎君身份貴重,豈能讓你們帶回衙門,如此折辱?”
能來杜府參加壽宴的人自然都是身份貴重之人,在講究全屍下葬的年代,剖開屍體查驗死因,的確是犯了大忌諱的。
劉綽其實也並不打算堅持。
她跟死者又不認識,也不是三法司的官員,哪來的資格做決定。
究竟要為了查明死者死因做到何種地步,那是他們該考慮的事,與她無關。
“莫慌莫慌,我隻是說出心中猜測。究竟要如何做,還是得看案子的主辦官員和你家主人的意思。”
那小廝這才反應過來,忙磕著頭連聲告罪。
“無妨無妨,你也是護主心切!”
劉禹錫有些急切道“賢侄女,你如此說,可是看出了什麼關竅?”
“嘔了這麼多血,陳郎君體內的臟腑應是受了極大的損傷!”劉綽解釋道。
她也不是全然沒了頭緒。
這年頭,沒有環境汙染,沒有爆炸的信息刺激,純以殺人取樂的變態少之又少。
“既然無法徹底驗屍,還可以查死者的社會關係。殺人動機最常見的便是仇殺,情殺,謀財害命這三種。”
“社會關係?”郭曙不解道。
李二主動幫忙解釋起來,“就是身世背景和結交之人。”
多年通信,他對劉綽的怪異用詞還是有些熟悉的。
羅主事聞言,忙語氣諂媚道“回稟縣主,這些下官倒是已經問過了。這位陳郎君祖上乃是龍武大將軍陳玄禮。他父母早亡,幾個兄弟也先後離世,如今是府上的獨苗。陳郎君為人仗義疏財,未曾與人結怨。”
陳玄禮?劉綽總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自己是在哪裡聽過。
她正皺眉凝思著,李二突然望向數次欲言又止的魚彥博道“魚書吏,你可是有話要說?”
劉禹錫也道“有什麼話,不妨直言!”
魚彥博惶恐道“陳郎君的死狀,小吏看著有些眼熟,似是在某本卷宗中見過。不知當講不當講!”
郭曙拍著胸脯大包大攬道“但說無妨,老夫保你無事!”
魚彥博這才猶豫著開口,“看著像是···貓鬼···”
“貓鬼?”除劉綽外,眾人皆是一驚。
這是一種巫蠱邪術,據說可以操控貓的鬼魂害人。
人們相信,貓死後,會和人一樣變成貓鬼。
被“貓鬼”纏上的人,身體和心臟都會像針刺般疼痛,這便是“貓鬼”正在吞噬人的內臟,那個人不久之後就會吐血而死。
而劉綽,她不信世間有鬼,卻體驗過魂魄在輪回辦事處的半日遊。
如果貓咪也有魂魄,那麼它死後應該也會去輪回辦事處,接受輪回安排。怎麼可能留在世間害人?
“你可有證據?”劉禹錫嚴肅問道。
魚彥博搖頭,“小吏隻是覺得死狀相似,並無確切證據。”
此時,刑部和大理寺的推官跟仵作也趕到了。
聽聞“貓鬼”一說,兩個推官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口中卻道“荒謬,那些蓄養貓鬼詛咒害人的野道術士早被殺絕了,哪來的貓鬼?”
“是啊,你這書吏休要在此危言聳聽!貓鬼案那都是百年前的舊事了,你如今才多大的年紀,怎會知道被貓鬼附身的死者是什麼樣子?”
“兩位上官教訓的是,是小吏失言了!”魚彥博唯唯諾諾道。
嘴上雖這麼說,心中想的卻是好歹老子也整理了二十多年的卷宗文書,怎麼就不能知道被貓鬼附身之人的死法了?
聽著眾人談論貓鬼,劉綽倒漸漸想起了陳玄禮是誰。
她緊緊抓住身邊李德裕的手臂,激動道“陳玄禮,貓鬼殺人,難道這是····貓妖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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