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宮裡甚至吐了血,一整天都在為保住少爺而殫精竭慮、奔走勞累。
剛剛李總管就注意到二爺不僅臉色蒼白,且身軀都有些不穩了。
可即便這樣,他也沒休息,還在為被送去鎮國公府的少爺選著禮物,操心安排著少爺的衣食住行。
李總管真的是感受到了一個父親對親生兒子的疼愛。
一個時辰後,夜深了,謝疏鶴又是彎腰,又是單膝跪地的,裝了幾大箱子楚桉的東西,讓李總管親自、連夜送到鎮國公府上。
謝疏鶴再站起來時,隻覺得眼前發黑,頭暈目眩,頎長的身軀一晃。
他人就倒了下去。
“二爺!”正吩咐著下人抬箱子的李總管,嚇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架住了謝疏鶴。
“無礙。”謝疏鶴沒有暈過去,身體被李總管支撐著,眼前那種漆黑消失了。
不過他腳下的地麵還在旋轉。
他隻好閉上眼,喉結快速滾動吞咽著口水,壓住那種劇烈的嘔吐感。
謝疏鶴緊攥著拳頭,渾身都出了一層冷汗。
他過了許久才緩過來,推開李總管,自己站穩,“你們去吧。”
李總管很擔心謝疏鶴的身體,說了一句奴才叫吳大夫來,在心裡想著等會兒去了鎮國公府,看能不能請楚大郎來,讓他給二爺診治一下。
謝疏鶴在下人的陪同下回了書房。
剛剛楚輕盈說她有個很厲害的軍師,楚桉這麼小,用碗和調羹喝奶不方便,軍師給她描述了奶瓶的樣子。
謝疏鶴讓楚輕盈複述,他來畫圖,然後讓人去製作。
此刻,謝疏鶴便在書案上俯身,壓住廣袖,撲了紙畫奶瓶。
他為了讓楚桉喝奶方便一些,要儘快製作出奶瓶來,不惜熬夜。
已經到了深夜,晚上還是很冷的,而謝疏鶴還沒有購置這個時候穿得衣衫。
有去年的舊的,隻是他沒穿,身上穿得還是很單薄的夏日的衣衫。
謝疏鶴在奶瓶的圖紙畫了一半時,突然咳嗽起來。
好大一會兒,他岣嶁著肩背,取出帕子捂住嘴。
等終於停下來咳嗽時,謝疏鶴放下手,看到掌心裡那白帕子上的一團黑血,有點沒反應過來。
他大概七八個月都沒有吐血了,自從跟楚輕盈第二次同房後,他的身體在慢慢好起來,沒再吐血了。
現在,他又開始吐血。
除了是因為舊疾犯了,也是因為過去幾個月,仿佛服用了名為楚輕盈的興奮劑的他,在失去這個興奮劑後,他如同被掏空了內裡,轟然倒了下來。
手帕上的血滴落到宣紙上,毀了他快完成的奶瓶圖。
謝疏鶴重新換了一張紙,繼續畫。
他畫得很細致,百分百還原,終於耗儘了自己的心力。
在收筆的一刻,謝疏鶴那種眼前發黑,頭暈目眩的感覺再次襲來。
他摸索著把毛筆放到筆架上,卻打翻了整個筆架,生怕畫好的圖被毀,謝疏鶴一手按著書案,支撐著把那圖收到抽屜裡。
謝疏鶴全身是汗,手臂死死按在桌案上,腕骨用力,青筋鼓起,卻仍然沒支撐住。
男人沉重的身軀順著書案,慢慢往下滑。
最終,謝疏鶴陷入了黑暗中,跪在地上,一手還扒著書案,暈了過去。
“首輔大人!”吳大夫背著醫藥箱剛好趕來,驚喊了一聲,立刻上前去扶謝疏鶴,那叫欲哭無淚,痛心疾首。
“過去幾個月我一直叮囑你不要操勞過度,你的身體雖然好了,但也架不住這麼用啊……”
*
皇帝給謝疏鶴放了幾天假,楚輕盈醒來後,就等著謝疏鶴把楚瑜抱來。
她在傲夏的服侍下洗漱,簡單梳妝,等著謝疏鶴一起來用早膳。
但等了一個時辰,謝疏鶴還沒來。
楚輕盈讓傲夏去看看。
傲夏很快回來了,“夫人,首輔大人昨天晚上昏倒了,至今沒醒來!”
楚輕盈臉色一變,立刻從榻上下來,穿鞋,“昨晚晚上怎麼不告訴我?你快馬加鞭回鎮國公府,帶大哥過來!”
那幾個禦醫都回宮了,而一直負責謝疏鶴身體的吳大夫,他要是有那個本事,謝疏鶴就不會到現在還昏迷著了,得把大哥叫過來。
“可能是二爺吩咐了不要打擾你,不讓你為他擔心操勞。”傲夏囑咐坐月子的楚輕盈不要吹到了風,給她披上一件披風,戴上寬抹額,這才用上輕功出了謝府。
其他的婢女來攙扶著楚輕盈。
楚輕盈推開婢女,披風掃地,翻飛出淩厲的弧度。
她走得特彆快,尋常男子都追不上。
楚輕盈剛生產過,下身自然是痛的,這麼急著去找謝疏鶴。
到了書房門口,她就扶著門,下身一陣撕裂的疼痛,額頭上沁出細密的冷汗。
楚輕盈咬了咬牙,邁腿進去。
吳大夫守在床榻前,見楚輕盈來了,慌忙站起來。
楚輕盈身體虛弱,神力還是在的,一腳踹飛大夫,“二爺昏倒了為什麼不告訴我?下個月的月錢你不用領了!”
吳大夫心裡苦啊,為自己據理力爭,“上次首輔大人昏倒了,就命令在下以後都不要告知夫人,所以在下才……”
上次應該是謝疏鶴在書房裡自殘那次,已經過去很久了。
楚輕盈按著床榻,在凳子上坐下來,“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你要知道是誰在發給你月錢。”
吳大夫是個刺頭,反唇相譏,“夫人的意思是以後二爺在府中就沒有話語權了嗎?在下以前就覺得杜氏有軟禁二爺的苗頭,她沒做成,如今夫人倒是要這麼做了嗎?”
楚輕盈不跟吳大夫多說,吩咐李總管,“給他結了工錢,讓他收拾鋪蓋滾出府吧。”
有的人很狂,但人家有狂的資本。
吳大夫若是有實力,就算頂撞她,她都有容人之量,敬著吳大夫幾分。
可實際上,吳大夫負責謝疏鶴的身體這麼多年,治不好謝疏鶴也就罷了。
治不好他應該回稟給她,讓她另請高明,彆耽誤了謝疏鶴的病情啊。
偏偏吳大夫對謝疏鶴的昏迷習以為常,什麼都不做。
他就等著謝疏鶴自己扛過去,像以前那樣,總會醒來的。
這種人就是太安逸了,她是不慣著,讓吳大夫經曆這個世道的毒打去吧。
吳大夫後悔自己出言不遜已經來不及了,被李總管拉走時,他做最後的掙紮,“小的的確是醫術不精,但小的對首輔大人是真的儘心儘力了!”
“是首輔大人不遵醫囑,自己作死,操勞過度。”
“那時候二爺為了和夫人你圓房,二爺還找小的開壯陽藥……”
吳大夫的話漸漸遠去,楚輕盈低頭驚訝地看著榻上的男人。
原來那個時候,她說要跟謝疏鶴圓房,要一個孩子傍身,其實給了謝疏鶴很大的壓力嗎?
謝疏鶴為了達成她的要求,甚至不惜用傷害他自己身體的方式。
她想到前世,他為了給她複仇,嗑藥。
他的偏執早就顯現出來了。
她一直不知道而已。
楚輕盈握緊謝疏鶴的手,被那冰冷的體溫冰得一個激靈,連忙讓人給再加一床被褥。
還不到十一月份,就用上了炭。
她趴在謝疏鶴的胳膊旁,焦急地等待著楚明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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