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夫人連忙迎出去,親自推了人進來。
鎮國公府裡裡外外也是沒有門檻的。
自從楚明玠坐上輪椅後,楚夫人就命人把所有的門檻都拆掉了,並且整個府裡的台階,能填平的都填平了,或者做成了坡路,保證楚明玠出行方便。
然而楚明玠並不領情,長途跋涉去深山裡拜了神醫為師,寧願住在崎嶇險峻的山林裡。
“你們一家人一大清早倒是其樂融融的,我差點就被橫著抬回來。”楚明玠被推到膳桌旁。
楚輕盈和謝疏鶴已經站起來喊大哥了。
楚明騫伸手攥住輪椅,把楚明玠從他爹娘身邊拉走了。
楚恂給楚明玠盛湯。
楚夫人站起來親手給楚明玠夾菜。
楚明騫把飯遞到楚明玠手裡,要不是楚明玠用陰冷的目光製止了他,他都能給喂到楚明玠嘴裡去。
謝疏鶴是沒想到的,原本以為最小的楚輕盈,應該是家裡的團寵,結果竟然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毒王”大哥。
謝疏鶴覺得這一家人對楚明玠都是愧疚的,在極力彌補楚明玠,他開口,提起當年楚明玠受傷一事,“謝氏一黨被誅時,我特意讓在錦衣衛裡任職的葉家二郎,對幾個可疑的人嚴刑審訊,其中一人交代了一件事。”
當年楚家父子三人在戰場上被圍困,是聖元帝的手筆。
皇帝不能讓楚家出三個驍勇無敵戰功赫赫的將軍,楚明玠和楚明騫兩人必須得死,或是殘一個。
楚恂想兩個都救,但當時那種情況下,他隻能救一個。
而救哪一個,也不是他能決定的,他隻能救下離自己最近的那個。
於是,看起來楚明玠就成了被放棄的那個,被身邊的有心之人有意挑撥,他對自己的親爹,後娘和楚明騫幾個繼弟繼妹,就充滿了怨懟。
謝疏鶴一番話說完,楚家幾人全都陷入了沉默,沒有想象中冰釋前嫌後的擁抱痛哭。
過了許久,楚明騫抬手抹掉眼裡的淚,把剝了殼的蝦給懟到楚明玠嘴裡,“太子那邊怎麼樣了?”
謝疏鶴感覺到楚家人的諱莫如深,想了想便明白了,其實他們是知道的。
正因為楚明玠比任何人都明白,所以在被圍困的那一刻,他是自願放棄自己,把人引到他那邊去,叫楚明騫脫困,讓爹救下楚明騫的。
他的腿傷殘,彆說上戰場了,他連站起來都不能,隻能坐輪椅。
他怨怪的其實不是親爹和從他小時候、就將他視作親生的後娘,更不怪楚家其他人。
他隻是自暴自棄,從高處跌落後,一蹶不振,不敢麵對世人異樣的目光,所以躲到深山裡不回來,遊曆在不認識他的每一個地方。
“如你們所料,今日皇帝罷朝了,而太子的情況……”楚明玠是真的餓了,吃掉蝦後,示意楚明騫給他夾魚。
魚刺挑掉,他慢悠悠地說起東宮那邊的事。
昨夜,東宮。
昏迷的太子被放到寢殿的床榻上,皇後和楚輕璿焦急地站在一旁。
楚明玠坐在輪椅上,給太子診脈,一番望聞切後,他終於收了手。
皇後強作鎮定,問:“太子這是怎麼了?沒有受傷,怎麼會突然昏迷?難道是中毒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皇後就手腳發涼,太子昏迷的第一時間,她就命人去搜索調查了。
楚輕璿心裡也慌張害怕,安撫著皇後,“母後先不要胡思亂想,自己嚇到了自己,聽聽我大哥怎麼說。”
楚明玠搖頭,“太子殿下沒有受外傷,也沒有中毒,突然昏迷,在下覺得極有可能是受了刺激。”
“畢竟他現在隻有五六歲孩童的智商,是單純赤城的,所以看到皇上和康樂行歡時淫靡的畫麵,受到了很大的衝擊,導致了昏迷。”
皇後猛然鬆了一口氣,這才坐到椅子上,一身的冷汗。
她是認可楚明玠的推測的。
楚輕璿蹲在床榻前,兩手握住了太子的一手,想到太子昏迷前低沉地一句彆睜眼,她有自己的猜測。
若說太子是因為看到那淫靡的畫麵而受刺激昏迷的,那麼他在進去看見了第一眼就應該瘋狂驚叫了,而不是還能去拉皇帝。
直到她也進入殿中,太子不管皇帝了,立刻把她死死按入胸口。
她下意識想睜眼時,他也不讓她睜開。
楚輕璿想起四妹提到的前世,那一夜在東宮她被皇帝強行寵幸了。
她成了皇帝的嬪妃,懷了龍種。
太子一直在找她,後來找到了。
所以在前世找到她後,是不是就有人刻意告訴他,她在東宮那晚被皇帝寵幸了,甚至有人領著他,讓他親眼看到了她和皇帝在一起。
現在的太子沒有前世的記憶,但前世的畫麵卻深刻地烙印在了他的靈魂裡。
哪怕他沒有前世的記憶,但在看到類似的畫麵,抱著她時,他的腦子還是受到了巨大的衝擊,無法承受,陷入了昏迷中。
楚輕璿眼裡浮起淚,心如刀絞,緊握住太子的手。
她不顧旁人還在場,失了禮儀,把額頭抵在太子的手上,纖薄的肩輕顫著,呢喃,“顧翊淮……”
皇後看太子妃那樣子,不願自己再難過感染了太子妃,問楚明玠,“太子什麼時候能醒來?要不要想辦法讓他醒來?”
“太子殿下的脈象已經逐漸趨於平穩了,沒什麼大礙,不必強行喚他醒來,大概到明日一早他就能醒了。”楚明玠的手抬到半空中,過了許久,才有些僵硬又生疏地拍了拍楚輕璿的肩。
楚輕璿顫了顫,抬起臉時,淚眼朦朧地看著楚明玠。
楚明玠“刷”一下收回手,彆開臉,神色很不自然,眉眼恢複了他一貫的陰鬱冷漠。
楚輕璿,所有楚家人都知道楚明玠怨恨得不是他們,表麵對他們很“厭煩”,說話傷人,但其實是害怕他們對他過分的關心,彌補。
這會讓他更加難堪。
所以他給喜歡黏著他的楚明騫,下根本不會傷人的毒也好,對著楚夫人幾人說難聽的話也罷,那都是在驅趕他們,不願麵對他們。
他心裡是絕對向著楚家人的。
“大哥,你能不能治好太子的癡傻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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