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楚恂的忠心,也很清楚楚恂不會反,不敢反,試圖用皇帝的身份和楚家人世代的忠義壓住他。
然,楚恂一改往日的謙卑恭敬,抬頭看著皇帝,渾身的氣勢散發出來,高喊道:“臣在獄中被嚴刑拷打數日,受如此重的身體之痛和奇恥大辱,這身體和心靈上的雙重傷害,豈是能輕易彌補的?請皇上給臣一個公道!”
在場的官員都被楚恂嚇到了,楚恂這分明是在威脅皇帝!
好好好,繼他的女兒受了刺激發瘋以後,他也開始發瘋了是吧!
瘋?楚恂嘴角勾出一抹殘冷的笑,目光深處是怒恨和諷刺,也是不甘。
皇帝那道誅他九族的聖旨是沒宣讀出來,但他已經知道其內容了。
他都把遺詔交上去了,求皇帝放過他的妻子,兒子和兩個女兒。
可那晚在牢獄裡,謝疏鶴給了楚恂一封楚輕盈寫的信。
四女兒在信裡說,不管他信不信,她做得那場噩夢裡,皇帝不僅沒放過楚家三百餘人,且到最後他的兩個女兒和大兒子,夫人,準兒媳婦葉瑤等,都被害得相繼慘死。
他肝膽俱裂啊。
他楚恂這半生忠君愛國,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護佑這個皇帝的江山和大周百姓。
他楚家過去戰死了那麼多人,滿門忠烈,他頂天立地無愧於心,上對得起君王,下對得起黎民百姓。
多年前,先帝秘密交給了他一份遺詔,讓他帶領著群臣擁護遺詔上的那位皇子。
但,他多愚忠!
當年群臣都不讚同先帝廢了還是太子的聖元帝,另立一個西域聖女生的皇子為太子。
那個西域聖女是先帝的戰利品,西域國都被先帝滅了,還是先帝率領著楚家軍一起滅的。
先帝帶回了西域聖女,寵愛至極。
但一個異域女子生的,有異族血脈的皇子,怎麼能做大周的君主?
他忠於大周的皇室血脈,所以擁護已經坐上皇位的聖元帝,再加上其他的原因,便一直未曾拿出遺詔。
任憑皇帝猜忌,千方百計要除去他,他隻當不知,隱忍卑微,依舊做著最忠誠的臣子。
他在那一年大周內憂外患,無人願意應敵時,毅然決然地站出來。
他挺身而出,拋下家中妻子兒女,皇帝把他的二女兒接到宮裡做人質。
他奔赴戰場,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他和楚家軍從來不怕馬革裹屍。
這樣的他。
因為皇帝容不下他,他奉上遺詔,背上通敵賣國意圖謀反的罪名,任後人謾罵,遺臭萬年,甘願赴死。
可結果呢?
皇帝根本就沒打算赦免他的妻子兒女和滿族!
妻子和兒女們是他的底線。
他楚恂這半生,做臣子不被君主善待,做夫君、父親,沒有護住妻子兒女,他更是失敗。
所以,從今往後去他媽的忠君愛國吧!
皇帝忌憚他功高震主,擁兵自重,如果隻有這樣才能護住自己的妻子兒女和滿族,那他便做給皇帝看。
老子就是要功高震主,擁兵自重!
“請皇上還鎮國公和楚家軍一個公道。”謝疏鶴往前走了半步,一如往常的端方平和,卻讓人感覺氣場全開。
在場的其他幾個官員,也跪下去附和。
他們也沒辦法,這是為了皇帝好啊,你玩陰的,構陷楚大將軍,被人翻盤了,那你就應該承擔今天的後果。
其實你承擔的後果也沒多大,隻是寫一份罪己詔而已吧?
要知道楚恂受了重刑,小女兒被害得險些小產,楚家九族差點被你誅殺,現在隻是讓你認一個錯,你是怎麼有臉推三阻四的?
仿佛四麵八方都是攻擊,在謝疏鶴的壓迫中,聖元帝的肩膀塌陷了一分。
以前他忌憚楚恂擁兵自重,但人楚恂姿態謙卑,並未拿出遺詔扶持新主,恪儘職守,管得家中兒女、族人都是拘拘儒儒的,有實力卻從未給他壓力。
此刻,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楚恂的功高震主、擁兵自重。
皇帝已然沒了退路,胸腔裡無比的屈辱憤怒,卻不得不妥協地閉上眼,啞聲道:“好,傳朕旨意,賜謝氏毒酒,屍體掛於城門七天七夜,四皇子貶為庶民,終身監禁。”
“謝氏的眾黨羽副將、都尉遊街後斬首示眾,抄家,男丁全部流放,女子充入教司坊,涉事官員一律降三級,罰俸三年。”
“鎮國公二子楚明騫,此次為大周除去騷擾邊境多年的大患,立下不世功勳,封為驃騎將軍,賞九錫之禮。【包括車馬、衣服、樂縣、朱戶、納陛、虎賁、斧鉞、弓矢、秬鬯。這些禮器通常是天子才能使用,賞賜形式上的意義遠大於使用價值。】三日後在宮中為其辦慶功宴,並賜婚他與車騎將軍的嫡長女葉瑤。”
“朕聽信讒言,險些枉殺忠臣良將,此為一罪,謝氏的罪行罄竹難書,朕盛寵她多年,此為二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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