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一頓毒打的阮賀,與安國侯終於見上了麵的時候,他們才發現罪魁禍首的“曾素秋”竟然沒被拿下不說,而且在場的仆人們也沒有一個能說得清她的去向。
“這點事情都注意不到,侯府養你們是做什麼吃的?!”趴在床上的阮賀正對著一眾仆從大發脾氣,哪兒還以有從前訓誡曾素秋要懂得尊重、寬待下人時的窩囊模樣?
腫脹成了豬頭的臉配合上那兩隻烏青的眼睛,讓阮賀的惱怒變得愈發猙獰可怖起來,安國侯實在看不下去他這模樣,便沉聲厲喝道:“夠了!若不是你自己持身不正,哪裡會惹來這一連串的禍端!”
他十分嫌棄地上下打量了一通唯一的兒子:“若不是你從小到大,一叫你練習拳腳,你就裝病的裝病,哭鬨的哭鬨,隻會躲到你奶奶裙子後頭......又怎麼會到了現在,竟然連你表姐都打不過?!”
阮賀頓時表情便是一滯,他不願聽父親的教訓,轉頭就抓住了安國侯話語裡的另一個重點:“素娘她曆來都是溫順柔婉的,想必是......是受了刺激才會對我拳腳相向!”
他苦思冥想地要給自己挨的這頓打找個理由,但就是不願意往曾素秋已經對自己沒了感情隻存怨恨的那方麵去想,哪怕這地方實實在在地欺負過那女子的人裡,他是罪責最大的那一個。
“她與我青梅竹馬,又有了孩子,卻因那一紙婚約不得不藏匿下來,而且曾家的反應實在是過分,竟然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將素娘送走,分明......分明公主是願意體諒我們的,素娘她定是還不知曉我倆的未來有了指望,她可以為我妾室,與我相守,共育子嗣,才會如此失態!”
阮賀眼巴巴地看著平日裡並不如何親近的父親:“隻要我能與她說清楚了,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而且,而且我也聽說女子孕中性情的確會起一些變化,隻要我好好安撫一下她就行了......”
對這個兒子,安國侯滿心的失望。
但是又不能不管——阮賀出生後沒一年,安國侯夫人就又懷上了阮湘娥,那時的安國侯在外駐守,連安國侯夫人娘家出事,都沒能及時趕回來。
後來安國侯夫人身子壞了,安國侯終於得到返京的調令,回來之後才發現兒子被養得與下人嬤嬤更親近,小女兒則還是吃奶的年紀,安國侯夫人無力教養子女,安國侯則是不懂得該如何養育子女,隻能把這雙兒女的一切都交給那時還在世的老夫人。
可老夫人到底年紀大了,把兄妹兩個帶到四五歲就離世,安國侯沒彆的辦法,又不想叫二房的董二夫人插手自己兒女的教養,便仔細尋了老師和嬤嬤們來幫著自己養孩子。
他身上是有實職的,常常因為公務繁忙留宿衙門,回到家裡也不過對兒女的功課和健康稍稍過問兩句,旁的事情便全數交給旁人。
雖是血脈相連的親父子,但這三人的關係實際上並不如何親近。
安國侯在阮賀酒後闖入曾素秋院子這事兒之後,才驚覺自己唯一的兒子似乎是長歪了,但......就算長歪了,到底也還是他的兒子,於是他便在暗地裡幫著那兄妹兩個,瞞下曾素秋的事情。
隻是與兒女們並不熟識的安國侯絲毫沒能想到,這兩個大聰明,竟然膽大包天地想要讓公主去“包容”,去“幫助”,去“體諒”曾素秋——實際上是要以此為借口,讓公主不計較,甚至接受阮賀失信犯錯的行為。
怎麼敢的啊?
安國侯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若本朝宗室力量孱弱,皇帝也不怎麼重視公主的婚後生活,那也就罷了。
但自己一家頭頂上的那一位至尊,可是本朝開國以來最為難測的一個啊!
何況與阮賀有婚約的那位,可是他頭一個孩子,就算後來大公主受了養母的牽連,被皇帝稍稍冷待,但那也是跟其他皇子皇女相比才顯得出來的,阮賀是什麼?
一個臣子,空有世子之名,而無官位在身,文不成武不就除了這根本比不上未婚妻的出身,就一無是處的廢物啊!
說好聽點兒,是未來的駙馬,但實際上就是皇帝給大女兒找的好拿捏的贅婿罷了。
眼看著阮賀被人揍成這樣了還不肯麵對事實,安國侯親自上手又扇了他兩巴掌,在阮賀的哀嚎聲裡邊扇邊罵:“你安撫一下就行了?”
“安撫個屁的安撫,還當自己是什麼金饅頭銀饃饃,是個人都喜歡你呢!”
“你表姐早把孩子墮了,這次回京,就隻是心裡恨毒了你,才借著這機會尋來打你一頓出氣!”
被親爹甩了巴掌的阮賀腦瓜子又開始嗡嗡作響了,他癱在床上:“什麼?”
“不可能!”
“她怎麼會......她怎麼敢的......一個女子而已,她......”
是啊。
曾素秋隻是一個爹不疼娘不愛,唯一對她存著幾分善念的姨媽還病臥在床的,最最好拿捏的小女子而已。
她是阮賀“心愛”的青梅竹馬,也是這位侯府世子多寶閣上一件與古董書畫稍微有點不同的,活著的收藏品。
美麗,易碎,最重要的是,隻有被他握在手裡,她才能有價值。
曾素秋小心翼翼地端坐在馬背上,脊背都繃緊了,君悅心翻身上馬落在她身後的位置上:“彆那麼緊張,你第一次騎馬嗎,腰可以稍稍放鬆,彎下去些。”
點點頭,曾素秋依照君悅心的指示調整了下自己的姿勢。
君悅心雙手從她兩側伸過去,抓著韁繩:“坐穩了,不過也彆怕會掉下去,我的馬術可比我哥的好得多——趁著安國侯府和你家裡沒反應過來,先去我家裡待上幾日,反正我是出了名的混不吝,你心裡也彆覺得有負擔——能插手這樣有趣的事情,我真的很開心呐!”
她輕輕一夾馬腹,渾身烏黑四蹄踏雪的馬兒便小跑起來:“這條道是專門設來給馬車馬匹用的,等閒不會有行人經過,待你也學會了,騎慣了馬,可以試試在這上麵跑跑。”
“奴奴......”曾素秋有些不安地把雙手放在馬鞍上,她不覺得自己還能有學會騎馬的機會,但又覺得說不準付輕素會很開心能騎馬,便省卻謙辭,問,“林先生留在那府裡,沒問題嗎?”
“放心,現在滿京城誰敢欺負她啊?”君悅心衝轉過頭來的曾素秋眨眨眼,“誰給她欺負,咱們的昭妃娘娘,就要去欺負那人的全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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