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林大人處傳來急訊,說是在雲州發現了有人私底下祭祀外道惡神,審問後得知其中竟有紅陽教人作祟。”
“雲州?”謝珝真皺眉,“......姐姐不也正在那處興辦女學麼,冠英與她們遇上了不曾?”
“尚未。”夏至道,“林大人是自檉州與雲州的邊界處進入的,與那位操辦的鷹揚書院一個在北,一個在南,怕是還得過一段時日才能遇上。”
謝珝真從桌邊拽過一張地圖,用朱筆將雲州圈起,她想了想,又將雲州左右,包括檉州在內的三個州府也全部用朱砂圈了起來:“叫人多多注意這四州的動向,尤其是節慶之日各處寺廟道觀,還有香火販子紙錢、木料、香料的商人以及藥鋪醫館......還有錢糧動向,都盯一盯。”
“是。”夏至忍不住問,“娘娘,是這幾州之地將有異動嗎?”
謝珝真將筆尖沾紅的毛筆輕輕放下,搖頭:“紅陽教掀不起那麼大的動靜,不過他們向來擅長隱匿,本宮一時拿不定他們的據點何在罷了。”
說著,又示意夏至給自己取來一份空白的折子,再將紙張鋪開,寫起了要呈給皇帝的折子:“待得探查清楚了據點所在,少不得要當地官員府兵配合,共同打擊此教——時不時就有人頂著紅陽教的名頭出來招搖撞騙,若隻是謀個生路,不曾害人便罷了,這都開始祭惡神,起淫祀了,真是天下承平日久,那些個鬼鬼怪怪的東西,膽子也開始大起來了!”
這個世界目前是沒有鬼神的。
這一點謝珝真很清楚。
她魂魄有損,那部仙法也隻能修煉上半部,但練習了完整功法的陸微垣向來什麼事情都不會瞞著母親,幾乎月月都要上報一次自己的修煉進度,而在半年之前,陸微垣便親口說過她修煉的速度越來越快,那種被世界意識和造夢幾個稱之為“靈氣”的玄妙存在也越來越濃了。
打個比方,從前陸微垣能感知到的靈氣濃度,是往一海碗裡丟了一粒鹽,而從半年之前開始,這海碗裡頭,以每三個月兩粒鹽的速度在緩緩加增,雖然還是很少,或許謝珝真在作為人類的有生之年裡也沒法看見除自己女兒之外的第二個修行者誕生,但這一丁點的變化,也足以叫本世界中除人類之外的另一些東西,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譬如。
草木。
謝珝真看向自己養在窗邊的一株蘭花,這蘭花是大盛荊州特有的品種,葉條纖細修長,品質最頂尖的花株開出的花朵如玉般瑩白溫潤,且花期極短,無香,被稱作謙君子,很受一部分人的追捧,而她養在窗邊的這一株,連葉片也是翠玉般的質地,且花朵自開了之後便不再掉落,而是質地變得越來越像是一塊美玉。
比較遺憾的是,這蘭花並沒有像誌怪小說,神仙傳奇中描述的那樣,有了什麼超凡脫俗的作用,它依舊隻是一株蘭花,就是生得更好看,花期更長了而已。
自從發現了這個變化之後看,謝珝真便暗令謝今朝帶著各處的女醫搜集藥物,確定它們有沒有產生不同以往的變化。
而在經過半年的研究和比對之後,女醫們給出了回答——藥物的藥性似乎有所加強,部分藥物還產生出了全新的藥效,不過這一點還需繼續鑽研才可以得出一個準確的結論。
“冠英來信中說,是雲州一漁村邊上的海灘突然衝上來許多金銀,而那紅陽教人也恰好路過,告知漁村中人,說是海中龍王想要娶親,這些金銀便是彩禮,要村人儘快給龍王選出個新娘來......”
謝珝真拿著寫好的折子尋到了皇帝,趁著皇帝看折子的空隙,說起了林翹的來信:“不然龍王便要發怒,到時候,非但會將那些金銀收回去,還要發動海嘯,淹了他們一整個村子。”
皇帝隨意地看了幾眼折子便蓋上玉璽,放在一邊,聞言抬頭看向妻子:“著實愚昧。”
他評價道:“都有金銀了,還留戀那小漁村作甚,還不如拿著那筆錢舉村搬遷,遷入內陸呢,他老龍還能追到岸上不成,要臉不要?”
謝珝真:“......”
“咳咳。”清清嗓子,擰了一把開始不正經起來的皇帝,“那漁村中人起先也是不信的,奈何村子裡先是一個孩子被淹死了,口中塞著金塊,又有過來換糧的鄰村人說他們村已經向龍王獻上新娘,新娘入海之後整個村子都發了大財......”
她歎息:“還是教化不足,雲州此等邊疆地帶,到底也不如中原富庶......”
“蠢人哪裡都有,不管家裡糧倉是滿是虧,於此類神道、妖鬼事兒上上當的人從來都不會缺,何況人心——本就是貪婪無度,不是麼?”他抬手攬過謝珝真,“咱們在各處辦官學,準許貧家子免去學雜費,可做工或是向官學食堂提供小菜賺取日常花銷,又將各地商人流動情況亦納入官員考核的標準,還撥了大筆的銀子去修路......雖說其中可能依舊有很多地方是做得不夠好,不夠充分的,但各地的稅收的確是慢慢漲了。”
“自朕登基以來,從未加稅,顯明你執政之後,亦多次減稅益民,饒是如此,這十數年間,稅收依舊是緩緩增長的,且民間無被剝削以至於民變之事——若隻是一年兩年的稅收增長,那還可能是底下人為了好看,剝削了百姓,但這是十二年了啊。”
皇帝從來都不會對謝珝真吝惜自己的認可和誇讚:“朕已初窺千古未有的盛世之景,邊疆之地雖慢了些,但終究會在咱們的孩子手上,興盛富足——咱們總有一天是要離開的,沒法一直庇護著她,我曉得你沒法完全拋開了手,恨不能事事都給元君安排好。”
“但孩子終究是要長大的,她雖天資聰穎,卻也不能少了曆練,十五歲,正是該為父母辦事的年紀了,便叫她帶著人,去雲州料理此事吧,朕也許久沒有出巡了,咱們夫妻便從另一個方向巡遊大盛,再在雲州與她會合,驗收成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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