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的星星剛退去,於六九就摸索著起床了,他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門,找到正在掃院子的福叔,說自己想去一趟雞鴨行道地,請福叔幫指個路,福叔告訴他,福嬸等會兒要去買菜,讓他跟著一起去。於六九高興地找到福嬸,幫她挎著菜籃子,二人有說有笑地出了門。
“你去雞鴨行道地買什麼?”福嬸問他。
“買個七八隻雞。”於六九笑著說。
“你這孩子,咱們雖然人多,也吃不了這麼多雞,日日來買新鮮的就是了,買回去還得養著,反正我是天天來,買一隻夠今天吃就得了。”福嬸一聽於六九要買七八隻雞,覺得不必如此,日日買更方便些。
“福嬸,我這雞不是給咱們買來吃的,我是要拿到縣衙去破案的。”於六九悄悄在福嬸耳邊說道。福嬸抬起頭看了一眼於六九,問他:“雞也能破案?”
“雞怎麼不行,福嬸不要小瞧一隻雞,是有大用處的哦。”於六九調皮地笑著,福嬸有些不明白雞破案一事,想要再問,於六九趕緊拉著他的衣袖,往前走去。
農貿街上叫賣聲此起彼伏,於六九找到一個現宰攤位,定了八隻活的大公雞,又多給了屠夫一貫錢,請他把給彆人殺雞的雞血收集起,連同買的活雞,午時初送到縣衙後門。說著又買了一隻鴨子,拎著去菜攤,找到福嬸,二人買了一些菜,又一起回了靖宅。
想了一晚上熱情似火,葉知秋決定一早就去找趙正和徐子成,問問他們能否找找會蠱術的人,幫著看看被害人的屍體。洗漱好打開門,看到李生緣和江遠山正在院子裡練功,福叔在一旁安靜地修剪幾株綠植,她看了一眼,就往門口走去。李生緣緩緩收氣回丹田,叫住她,說道:“知秋,今天帶我們去一趟縣衙吧。”
葉知秋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二人,說道:“你們倆就彆了吧,你們又不懂破案,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
“他們不行,我行啊,帶我去,我已經做好準備啦。”於六九和福嬸進了院子,正好聽到三人的對話,將手中拎的鴨子遞給福叔,跑過去說道。
“你?”葉知秋看著於六九,想起他昨天說南宮影的鬼火印一事。
“我雖然年紀比你小,但是我熟悉南宮影啊,另外如果那些女子屍體內有蠱蟲,我說不定有辦法能幫你引出來呢,我是不如我娘,但是我並不是一無是處。”於六九見葉知秋不想帶他去,連忙說道。
江遠山一看葉知秋還不答應,提醒呀說:“你忘了,我和你說過六九是哪的人,他們家的消息也是按金起價買的,你可千萬要珍惜他,趙大人不一定能幫你查到那個熱情似火,但是他能。”
葉知秋突然想起,於六九是逍遙堂的人,看了看他,說道:“等下到了停屍間,不要嬉皮笑臉的。”於六九一聽她終於肯帶自己去,忙說了幾個好的,並向她保證,一定會尊重逝者,還她們一個公道。
靖如玉在廚房忙了一早晨,燉了一鍋香噴噴的牛肉粉絲湯,喊大家吃早飯,於六九盛讚她做飯好吃,說有一種媽媽的味道,靖如玉給他夾了一筷子牛肉片,讓他快吃少說話,他大口扒拉著喝完一碗,又去盛了一碗。吃飽喝足後站起來,準備和葉知秋去汝陰縣衙,走的時候還不忘吩咐江遠山,中午送飯的時候多帶幾塊鴨子肉,李生緣幾人看著,樂地笑出了聲。
到了汝陰縣衙,葉知秋問江遠山敢不敢看屍體,江遠山表示死人比活人好多了,說著就走進了停屍房。他向女屍逐個禱告一番,說明自己的來意,請求她們諒解自己的冒失。葉知秋給了他一雙長臂手套,他戴著,開始查看就近的一具女屍。
於六九仔細且認真地檢查了骨骼,發現該女子沒有中鬼火印,他又細細看了三具,也沒有見到鬼火印的掌印。門口守衛來找葉知秋,說有個屠夫來送雞,葉知秋說自己沒買雞,送錯了,於六九忙說是自己買的,說著摘了手套,到了後門。
讓葉知秋去後廚,借來十幾個敞口大碗,於六九又將屠戶請到院子裡,讓他現殺了五隻雞,將血流到碗裡,又和屠戶拿來的雞血兌了起來,均勻地分在碗裡,屠戶不明白他乾什麼,好奇地問,於六九說縣衙欄杆需要刷新了,買不起豬血,用雞血刷,屠戶幫他殺了雞,拿著雞籠和刀走了。
於六九讓葉知秋幫忙,把血碗端進停屍房,又把幾具女屍放在地上,將血碗放在其頭邊,擺了一圈,拉著葉知秋靜靜地蹲著。葉知秋被雞血味道熏得難受,問他折騰什麼,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葉知秋便不再說話,靜靜地盯著血碗。
約莫一炷香的工夫,於六九看到一隻紅色的蟲子,從一個女屍的耳朵探出頭,快速爬向一旁的血碗。他輕輕戳了戳葉知秋的胳膊,指了指蟲子,葉知秋也看到了那紅蟲,驚喜異常,向他豎了豎大拇指。又過了一會兒,地上躺著的女屍身邊都有了紅蟲,蟲子聞到雞血的味道興奮無比,噌蹭地爬進了碗裡。
一隻紅蟲向著葉知秋爬來,於六九忙拉著她跳開。二人出了停屍間,正好遇到來送飯的江遠山,葉知秋高興地和他說了於六九的雞血引紅蟲一事,江遠山趴在門縫上看了一眼,說道:“和吳夫人棺材裡的屍蟲一模一樣。”
“如此說來,就是中了烏珠說的熱情似火蠱,這些沒來得及爬出來的蟲子,就是證據。隻是我有些不明白,吳夫人棺材裡的紅蟲比這多好多,為何同樣的蠱,蟲子數量卻大不相同。”葉知秋做了個深呼吸,回頭看了看停屍房,一臉凝重地說道。
“可能是中了鬼火印的原因,鬼火印這邪功,掌風大且熱,血熱的話,母蟲繁殖幼蟲的速度會加快。”於六九喝了一口老鴨湯,看著葉知秋,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去吃飯。
“所以,可以肯定的是,汝陰的女子們皆是死於這熱情似火,但是和南宮影有沒有關係還不確定。”江遠山聽二人對話後,說了一句。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葉知秋坐下,準備吃飯。
大龍大虎兄弟忙完前衙的事兒,來後院找葉知秋,說趙大人詢問案情進展。葉知秋扒拉了一口飯,讓他們坐下等等,說稍後去和趙大人彙報。這對兄弟剛坐下,便看到散落在院子裡的死雞,大龍問道:“這哪裡來的這麼多死雞?”
“這可不是一般的雞,這是幫咱們斷案的功臣雞,一會兒你們拿走,吩咐廚房今晚燉了吧,給大家開開葷。”葉知秋回頭看了一眼那五隻死雞說道。
吃過飯,葉知秋與大龍去找趙正,大虎留下來和江、於二人聊天,說到吳用夫人、妾及女兒死的慘烈樣兒,大虎滿是惋惜,他問江遠山,去濠州查出什麼沒有,江遠山讓他去停屍房門口看看。大虎推開門,看到密密麻麻地紅蟲,頭皮一陣發麻,趕緊把門關上。
“這是什麼鬼東西,嚇一跳。”大虎被嚇了一激靈,跑到江遠山和於六九身邊說道。江遠山將熱情似火蠱描述了一遍,大虎說自己之前聽說書的先生講過,今天第一次見,原本以為都是些民間怪談,沒想到還真有蟲蠱這東西。
葉知秋見到趙正的時候,趙正正在和徐子成分析案情。她將熱情似火一事告之,趙正滿臉不信,徐子成卻露出不同的表情,說自己知道這東西,如若葉知秋說的屬實,那麼就很容易查到凶手。
“徐大人,你是朝廷命官,怎麼也相信這歪門邪術?”趙正不屑地看了一眼徐子成,有些嫌棄地說。
“趙大人有所不知,臣曾經親曆巫蠱女下蠱,差點就死在那林瘴之地,而今能活下來,是在閻羅手裡搶過一條命啊!”徐子成想起往事,腦門汗珠沁出,趙正見他臉色不好,讓他坐下慢慢說。
“臣本布衣,出身微寒,靠辛勤博取功名,蒙聖恩遠赴汝陰。初到寶地,得暇之際,登高下河,領略風土人情。一次春節休沐,駕馬入深山,遇一群異族人,似在舉辦大型祝禱儀式,臣駐馬觀之,恍惚間被拉入,幾個女子將一個個鈴鐺塞入臣手,最後過來一個妙齡女子,說是臣的妻,臣自然不能認,她百般糾纏,臣拂袖而去,駕馬回城。當夜,臣生高熱,兩日不退,郎中瞧了隻說是怪病,吾妻四處求醫問藥,後得一好心人指點,找到一位煉蠱婆,隻用了幾個白水煮雞蛋,便在臣鼻中吸出一條長蟲,臣養了幾日,終病愈。”徐子成說起當年的事,至今都有些後怕,一著不慎,差點丟了命。
葉知秋讓徐子成找找當年的煉蠱婆,徐子成說煉蠱婆住在一處幽暗的峽穀內,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年,不知道她是否還在世。趙正讓他帶著葉知秋跑一趟,葉知秋說山高路險,想帶著江遠山和大虎,保護徐大人,趙正覺得她說的有道理,點點頭同意了。
回到後衙,葉知秋趴在停屍房門口看了看,紅蟲還在喝雞血,她和江、於二人說了要去找煉蠱婆一事,於六九將地上被綁著翅膀的三隻大公雞解開,扔進了停屍房,葉知秋趴在門口看,隻見三隻大公雞香噴噴地吃起了紅蟲,不一會兒,地上的紅蟲就被吃個差不多。
於六九看了看,地上的紅蟲所剩不多,三隻公雞已經吃飽,開始在地上溜達,他燃了一個小火把,將剩餘的幾隻紅蟲身上分彆倒了酒,一個個燒了。
第二日一早,徐子成帶著夫人,葉知秋喊了江遠山和大虎,幾人上馬正欲出發時,於六九提著劍騎馬到了。江遠山讓他回去,他不肯,葉知秋說他懂得克製蠱蟲之法,興許能和煉蠱婆交流一番,願意去便去吧,於六九向江遠山眨了眨眼,兩腿一夾馬肚子,高興地走了。
徐夫人帶著大家七繞八繞,趕了一天路,穿過一片密林,終於到達一個峽穀入口處,又問了兩個采藥的人,很快便到了一個簡易的木門前。
“早先來的時候不是這樣子,可能蠱婆婆不在了呢。”徐夫人說著上前敲門。門打開,一個低首披著黑袍的人走了出來,冷冰冰地問道:“找誰?”徐夫人說明來曆,詢問黑袍人蠱婆婆是否健在,黑袍人說了聲“找錯了”用力地關上了門。
江遠山和於六九見到黑袍人的時候,兩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手都握在了兵器上,見黑袍人關上門,兩人緩緩將手從兵器上移開。徐子成和徐夫人麵露尬色,表示沒有幫上大家的忙,江遠山安慰道:“徐大人和夫人不必介懷,咱們已經儘人事,至於天命,皆不是我等能強求。”
剛出峽穀,便聽到一陣打鬥聲傳來,看過去,是一個滿身金絲繡的黑袍人和一個披頭散發的老翁在一起練功。於六九細細看了看那黑袍人,袍子上繡滿了螺旋符和尖角符,他心裡泛起了嘀咕,四大護法已經死的死,失蹤的失蹤,這個穿著護法袍的究竟會是誰?首先想到的是神鳳,看了看覺得體型相差很遠;又想會不會是神鷲,金不煥的刀上抹的可是他娘獨門毒藥——碧血,碧血毒見血封喉,若無於三娘特製解藥,絕無生還可能。
葉知秋她們走遠,他將心裡的疑問告知江遠山,江遠山說邪教可能等級製度沒那麼嚴,就是披了個袍子,於六九搖搖頭,說南宮影不允許任何人踐踏上峰,如果不是有了新護法,那這個人就有可能是失蹤的神鷹。江遠山聽他分析的頭頭是道,讓他快趕路,說無論是誰,隻要人不犯我我就不要犯人。
“也是,和我有仇的又不是人家,不過他們也很可憐,跟著南宮影這個喜怒無常、陰險狡詐的大魔頭。”於六九邊走邊罵道。
徐夫人見人就問,是否認識這山穀裡的一個蠱婆婆,終於有一個中年女子,說自己的姨母會煉蠱,但是已經仙去。徐夫人問了一下女子姨母的樣貌,那女子描述完,徐夫人表示就是曾經救過徐子成的蠱婆婆,再問女子其姨母何在,女子將幾人引至一處墓前,說道:“已經在這裡五年了。”
幾人為蠱婆婆的死感到惋惜,徐夫人摘下手中的鐲子,遞給那女子,又留了自己的地址,才上馬遠去。那女子看著幾人的背影,突然變了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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