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舒良和魏燕在東廠商議事情的時候,朱祁鈺的乾清宮又來了一個麻煩,正是皇長子朱見濟的親生母親杭氏杭貴妃。
“陛下,您要為咱們的見濟孩兒做主啊!”杭貴妃一進門就開始哭嚎。
朱祁鈺這幾天累的不行,心情不是很好,不耐煩地道“你又怎麼了?一進來就哭哭啼啼的,見濟怎麼了?有人敢欺負他嗎?”
杭貴妃見朱祁鈺心情不好,也就放低了聲音,抽泣道“陛下,您要為臣妾做主啊!”
“臣妾聽說,如今市麵上全是說見濟孩兒失德的刁民,乃是誹謗皇子之罪,您趕緊命人抓他們下獄吧。”
“見濟孩兒才多大啊,”
怎麼又是這個事兒!
朱祁鈺皺眉問道“誰和你說的?”
杭貴妃還在那裡絮絮叨叨,聽到朱祁鈺的問話突然一愣,旋即回答道“是家兄說的。”
“杭千戶嗎?”朱祁鈺問了一句。
杭貴妃點點頭“正是。”
這幾天過年,按照朝廷規製,是要宴請百官的,估計杭敬就是趁著這個時候入宮和杭貴妃說的這件事。
朱祁鈺不悅,低聲訓斥道“他是不是太閒了,和你說這個。”
“那陛下是答應臣妾的請求了?”杭貴妃輕聲問道。
“朕答應什麼了?”朱祁鈺再也壓製不住自己的火氣,厲聲道“你是不是在宮中待得太久了,怎麼傻到這種程度?”
“你也說了市麵上全是說見濟失德的百姓,那是數十萬人,你讓朕抓他們?朕怎麼抓?朕敢抓嗎?朕抓了他們,這大明必會生亂,難道你嫌朕的皇位做得不夠穩?”
杭貴妃被朱祁鈺的怒火嚇得忘記哭了,直接跪伏在地上連聲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臣妾錯了,臣妾真的錯了!臣妾隻是關心見濟孩兒,並沒有想這麼多的事情啊!”
其實朱祁鈺對於杭貴妃還是比較喜歡的,她可比汪皇後順從多了,完全不像汪皇後那樣一板一眼的,就連行敦倫之事都要按照規矩來。
看著杭貴妃梨花帶雨的樣子,朱祁鈺還是沒繼續訓斥下去,語氣反而溫柔起來,輕聲安慰道“你起來吧,你是見濟的生母,朕還能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朕沒有生你的氣,而是你那個哥哥,就憑他一個錦衣衛千戶,還是個榮銜、沒有任何實權的千戶,就想參與到皇嗣爭端裡,是怕給朕惹的麻煩太少嗎?”
“他再進宮的時候你和他說說,身為皇親國戚,老老實實吃喝玩樂就夠了,彆參與到自己沒有能力參與的事情裡麵,下次再讓朕知道他胡亂參與大事,信不信朕將他派到遼東去!”
雖然是安慰,但是說到最後,朱祁鈺還是警告了一句。
這年頭的遼東還是苦寒之地,遠不是後世的東三省那麼富饒,未來的北大倉現在還在海西女真人手裡遊獵呢!
如果真的把杭敬派到遼東去,相信已經過了幾年富貴日子的兄長,不一定能受得了遼東的寒冷和危險,要知道,杭敬現在還是個正五品的錦衣衛千戶,理論上是要聽從盧忠的調遣的,以盧忠如今對皇帝的敬畏,杭敬能不能回來還說不定。
杭貴妃立刻點頭,連聲道“臣妾遵旨,請陛下不要調我兄長去遼東,遼東太苦了,我兄長會受不了的。”
見她知趣,朱祁鈺的臉色好了起來,輕聲道“知道就好,你先起來吧,大過年的,哭哭啼啼像個什麼樣子。”
杭貴妃連忙爬起來,拿出絲巾擦乾眼淚,小心翼翼試探著問道“陛下,那見濟孩兒的事兒?”
“見濟的事情朕早就知道了,已經安排人去辦了,你就不用太過擔心,回去看好見濟才是正事兒。”朱祁鈺答道。
“多謝陛下,多謝陛下。”杭貴妃連忙謝恩,然後退了出去。
她是看出來了,今天的朱祁鈺實在是有些疲憊,不好再繼續打擾他,而且事情已經解決,於是便老老實實地回去了。
等杭貴妃離開,朱祁鈺捂著額頭又躺了回去。
好在之後再沒有人過來打擾他,朱祁鈺好歹睡了一覺,一直到次日早上才起來。
今天早上沒有早朝,因為大明的上元節假期開始了。
作為大明官員極少數的正式假期,朱祁鈺今天也不用上朝。
他早就計劃好了,今天晚上一定要上街逛一逛,剛好這幾天街上熱鬨,於是在吃過晚飯之後,朱祁鈺便帶著王成從東華門出了皇宮,來到了東安門外的燈市閒逛。
大明的上元節金吾不禁,沒有晚上不能出門的規定,於是京師的百姓紛紛趁著今天上街遊玩一番,因此四方商賈雲集,珠石奇巧,羅綺綢緞,古今異物畢至,更有技藝百戲,於市上演出,觀者男婦交錯,挨肩擦背,熱鬨非凡。
朱祁鈺今天上街,也算是與民同樂了。
走著走著,朱祁鈺遠遠便看到了一個人,穿著一身道袍迎麵走來,身邊跟著一個中年人,正是政務院次理胡濙和他的兒子胡長寧。
雖然是上元節,但是二人的表情卻不太好,胡濙板著個臉,胡長寧則是在旁邊絮絮叨叨說個不停,隻是因為人太多,朱祁鈺聽不清楚這父子二人在說什麼。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還沒走到近前,胡濙和胡長寧突然轉身走進了一家酒樓,朱祁鈺奇怪,對著那家酒樓努了努嘴,王成立刻明白,眼神示意了一下,一群大漢便將衝上來擠開已經擁堵的人群,打開一條道路讓朱祁鈺和王成過去。
朱祁鈺帶著王成緩步也走進了酒樓,店小二立刻迎了上來,賠笑道“二位爺是要吃飯是吧?您看看您想坐哪?一樓或者二樓都成。”
他也是京師本地人,在酒樓裡跑了好幾年堂,早已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
朱祁鈺和王成一進來,他就注意到了,這二位爺衣著華貴,氣度不凡,身上佩戴的玉佩都是精品,那個料子和雕工,一看就不是凡品,所以肯定是不差錢的主兒,必須要好好招待,說不定心情一好,就能隨手賞自己幾錢銀子,那可是他半個月的工錢啊。
朱祁鈺卻是沒有理他,隻是掃視了一圈,一樓大廳並沒有胡濙二人的身影,隨即問道“小二啊,方才我好像是看到了一個熟人進來了,是一位道袍老者,不知道他們去哪了?”
店小二眼珠子一轉,試探著問道“您是問剛才那位身穿道袍,身邊還陪著一位貴公子的老者啊?不知他們是您什麼人?”
王成不耐煩地訓斥道“記住你的身份,現在是我們在問你,不是你在問我們!”
店小二連忙道歉,不過語氣中卻沒有半點歉意道“呦!這位爺,您這可就有點不講理了,您是貴客,那老者也是貴客啊,既然是貴客,就不能輕易對外人透露貴客的身份,否則打擾了貴客的雅興,掌櫃是會怪罪小人的。”
這也是京師人的一個習慣,平時說話的語氣語調都很客氣,但是如果對方對自己不客氣,那說話的方式立刻就變成了怪聲怪氣的,聽著雖然恭敬客氣,但句句都是反駁,今天過節,店小二這還是給王成留了幾分麵子呢!
“你”王成沒想到區區一個店小二都敢和自己陰陽怪氣,剛要發作,卻被朱祁鈺伸手阻止,道“王管家何必和一個小二計較。”
然後轉向店小二道“小二啊,你去招待其他客人吧,我自己上去看一眼,若真的是熟人,我就和他打個招呼,若不是熟人,我也不會去打擾他的。”
“成,那您就請隨意,若是走得累了,在二樓歇息一會兒也行,今日我家掌櫃在每張桌子上都放了免費的茶水,您二位口渴了可以喝點。”
店小二點頭答應下來,卻又有意無意地打量了王成一眼,這才轉身離去。
王成被他的那個眼神氣得抓狂,不過自己是陪皇帝出來的,不能暴露身份,隻得按捺下怒氣,跟著朱祁鈺往二樓走去。
一上二樓,朱祁鈺便看到了坐在窗邊,正在眺望街景的胡濙,他兒子胡長寧坐在他的身邊,仍舊在絮絮叨叨說著什麼。
朱祁鈺和王成找了個靠近的桌子坐下,隱隱就聽到胡長寧在勸他的父親。
“父親,您為何不向陛下再求求情呢?您要知道,您這次要是真的致仕還鄉了,那就真的再也沒有起複的機會了,您真的忍心就這麼離開?”
“當今天子立政務院,將朝中文政儘皆托付給了政務院,正是我等文人大展身手為國效力的機會,您卻是要離開,那豈不是白白便宜了王直那個老東西,將這個名留青史的機會讓給他?”
“您也是做了二十年禮部尚書的人了,肯定是有手段可以讓陛下撤下這道旨意的吧,為何您不用呢?還把請求致仕的奏疏都寫好了,您就這麼著急回武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