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之後,奉天殿。
張輗戰戰兢兢地坐在殿中的位置上,等候著朱祁鈺的到來。
他自從上次被皇帝撤除了懷來大營主帥的位置之後,基本就沒怎麼見過朱祁鈺,所以今天皇帝叫他過來,他完全不知道是為什麼。
昨夜旨意下到英國公府的時候,他想了整整一個時辰,都沒有想到皇帝召他入宮的目的,他還特意找了自己的弟弟張軏商量這道旨意,但是集合兩個人的腦子,也沒有想出來皇帝召他入宮到底是有什麼事情,隻能定了個走一步看一步的策略,見到皇帝的時候隨機應變。
許久,朱祁鈺才緩步踱了進來。
張輗趕緊上前見禮“臣張輗拜見陛下。”
“起來吧。”朱祁鈺淡淡地道。
“謝陛下。”張輗趕忙爬起來,恭敬地站在位置上一動也不敢動。
朱祁鈺走到禦座坐下來,端起一碗茶水喝了一口,這才發現張輗正站在那裡,出聲問道“張輗,你站在那裡做什麼?”
張輗連忙恭敬答道“陛下沒有下旨,臣不敢動作。”
朱祁鈺被他那謹慎的表情逗得一笑,伸手虛按道“坐下吧,坐下吧,坐下說話。”
“謝陛下。”張輗又是行了個禮,然後才坐了下去,不過還是沒有坐實,屁股隻是搭了邊。
朱祁鈺沒有理睬他的謹小慎微,直接問道“張輗,你這陣子在府中思過,有沒有什麼感想啊?”
張輗知道皇帝說的是他帶兵迎戰的那件事,小心翼翼地答道“陛下,臣在府中思慮許久,這才發現臣還不會帶兵,臨陣應對更是不足,所以最近臣一直在府中苦讀兵法。”
剛才朱祁鈺隻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張輗居然這麼回答,立刻便來了興趣,問道“哦?張愛卿在府中苦讀兵法?都讀了什麼兵法啊,和朕說說。”
張輗恭敬回答道“孫武兵法、司馬法和太公六韜。”
這幾部兵法朱祁鈺也隻是聽說過,沒有真正看過,自然不會深究,教育道“張將軍,讀書是好事,不過為將之人,還是要臨陣對敵,隻是看書的話,很容易就會變成下一個趙括的。”
張輗一愣,旋即連忙回道“臣多謝陛下教訓,必定牢記陛下教誨。”
他麵上雖然不動聲色,但是心中卻是樂開了花。
皇帝說這話,明顯是在告訴自己,又有機會出去領兵了,雖然不可能是十團營主力,但肯定是一衛主官,甚至一道主官都有可能,畢竟自己還是都督僉事,品級擺在這兒呢。
朱祁鈺笑笑,道“很好,知恥而後勇,不負河間王和英國公的威名。”
接著話題一轉道“張輗,朕打算派你去甘肅曆練曆練,你可敢去?”
甘肅?
那個啥都沒有、隻有漫天黃沙的破地方?
張輗心中當然是不願意去,甘肅哪裡有京師好,去西南也比甘肅好啊!
不過你瞧瞧皇帝問這話,自己能回答不敢嗎?那不是讓皇帝白誇自己嗎?在皇帝眼裡徹底失望了,估計自己在大都督府的位置也徹底沒了。
張輗連忙斬釘截鐵地回答道“陛下都敢用臣,臣有什麼不敢去的,隻要是陛下派臣去的地方,哪怕是刀山火海,臣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朱祁鈺一擺手,說道“你不用在朕麵前表忠心,隻要把朕交代的事情做好便是。”
“陛下請講。”張輗被教訓了一句,立刻老實下來。
朱祁鈺緩緩道“朕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交給你。”
“朕得知甘肅有銀礦,一座大銀礦,但是朕隻知道大概的位置,並不知道具體在哪裡,所以朕需要你過去,帶人把銀礦給朕找到,然後朕會讓大都督府將他們手裡的俘虜全部送過去,給朕把銀子開出來,所得的銀兩,朕和大都督府對半分。”
“不知這件事情你能否做到?”
“找銀子?”張輗眼睛瞬間一亮,他也沒什麼愛好,唯獨對銀子喜愛異常,英國公府原本的生意基本都是他在操持,甚至眼下還有些暗地裡的生意也是他在管,挖銀子這種事兒,他可是求之不得的呢。
皇帝讓他挖銀礦,張輗立刻就興奮起來,連連點頭道“陛下放心,此等事情臣一定可以做到,隻是不知這銀礦是在何處?”
“蘭州以北的一片山裡。”朱祁鈺說道。
張輗想都沒想,立刻說道“既然知道了大致的範圍,那就好辦了,陛下儘管放心,臣一定用最短的時間將這些銀子全都挖出來。”
“好,那朕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朱祁鈺也是鬆了一口氣。
眼下銀子有了著落,自己打造水師的計劃就可以提上日程了,看來這兩天就要找大都督府的於謙等人說一聲,免得遇到什麼阻礙。
事不宜遲,第三天朱祁鈺就將大都督府的人招進了宮,開門見山地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朕今日招諸位愛卿過來,是有兩件事要說。”
“其一是,朕前幾日和浙江總督備倭的王謙聊了聊,深感我大明的備倭衛實力孱弱,所以打算增加一些兵力,打造一些戰船,讓備倭衛可以有足夠的能力護衛我大明海疆,抵禦倭寇的襲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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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情朕已經吩咐王謙去先行計劃了,等他的計劃做好之後,朕會再找諸位愛卿商量一下,看看如何配置,今日提前和諸位愛卿說一聲,免得你們到時候亂了手腳。”
“加強備倭衛?”石亨等人都是一愣,臉色旋即便黑了下來。
備倭衛他們自然知道,如今的十團營裡麵就有一部分山東備倭衛的士卒,不過數量不多,即便是抽調回去,對十團營也沒有什麼影響。
讓石亨等人黑臉的是,備倭衛既然要防備倭寇,保護海疆,那自然要有船,如今各個備倭衛的船隻數量並不多,而且都已經頗為老舊了,如果加強備倭衛的實力,那肯定是要打造新船的,這可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大都督府今年的預算就這麼多,而且都已經安排了去處,隻留下了一筆幾萬兩的銀子作為應急之需,如果再做這件事,那大都督府就要苦上一陣子了。
安遠侯柳溥立刻出聲問道“陛下,加強備倭衛臣沒有意見,隻是大都督府今年的軍費銀子已經所剩無幾,不知這筆銀子陛下打算從哪裡找?”
朱祁鈺笑著說道“安遠侯不必擔心,這正是朕要和你們說的第二件事。”
“朕大概計算過,打造這些戰船,至少要三百萬兩以上,朕前兩日已經找過政務院的金濂和戶部的陳循,他們已經答應了,會從今年的商稅之中撥出九十萬兩作為打造戰船的資金。”
聽到皇帝已經解決了第一筆資金,眾人這才鬆了口氣,武清侯石亨在心中計算了一下,出聲問道“那剩下的兩百多萬兩銀子,陛下打算如何解決?”
朱祁鈺看向坐在角落裡的張輗,指著他說道“朕打算派他去甘肅開采銀礦,開采出來的銀子朕拿走一半,剩下的一半則是你們大都督府的,到時候你們從中撥出一部分用來打造戰船即可。”
“有銀礦?”眾人都是一喜。
金銀鹽鐵向來都是朝廷專營的,基本上都握在皇帝和戶部手裡,這次皇帝居然會將開采銀礦這種事情交給大都督府,這實在是太意外了。
石亨立刻問道“在哪裡?”
“蘭州以北的山裡。”朱祁鈺立刻說道。
石亨回憶了一下,輕聲道“那就是古浪所和靖虜衛附近了,不過那裡靠近瓦剌,若是大規模開礦,很容易遭到也先的襲擊。”
“所以這次朕才找你們大都督府去做這件事兒啊!”朱祁鈺有些無語。
這有什麼難想的嗎?那地方屬於邊關,政務院又沒有兵力去保證開礦,不讓大都督府去,難道眼睜睜看著那些銀子就這麼埋在地底下嗎?
眾人都是點頭。
張軏這時候出聲問道“陛下,以靖虜衛和蘭州衛的實力,護住礦場是沒什麼大問題的,隻要及時將熔鑄出來的銀子送進蘭州城存好便是,但問題是,靖虜衛和蘭州衛需要護衛礦場,提防瓦剌人,不知開礦的礦工和負責熔鑄銀子的工匠,陛下打算從哪裡找?”
這個問題朱祁鈺還真沒考慮過,一時間被問住了,想了一會兒才回答道“這樣吧,朕會命刑部發一部分罪囚過去,你們大都督府再抽調一些工匠,讓大都督府的工匠帶領這些罪囚熔鑄銀子。”
這年頭的工匠基本上都是萬能的,鐵匠也能熔煉銀子,即便不能熔煉,隻要朱祁鈺征調幾個銀匠過去便是了,沒什麼難度。
“那開礦呢?”張軏繼續問道。
礦工才是最重要的,沒有礦工開采礦石,拿什麼熔鑄銀子。
朱祁鈺緩緩說道“這種苦活當然是用外人來做。”
“外人?”
朱祁鈺點點頭道“西南雲貴那麵不是有不少俘虜嗎?全都弄過來給朕開采銀礦,沒了這些青壯,雲貴那麵還能安生些。”
“這倒是。”張軏點頭讚道“陛下此法確實不錯,沒了青壯,那些苗人壯人拿什麼來對抗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