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們在勢力範圍之外,總是以道貌岸然,正人君子的正派形象示人,回到自己勢力範圍之內便成了土皇帝,說一不二,接受下級官員的請奉服侍,甚至做著三宮六院的美夢。顧力偉就是這樣的人。
在紀委辦案人員麵前,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沒有了在公司時候的囂張專橫,目空一切的架勢。辦案人員根據舉報線索,逐一審訊核實,顧力偉供認不諱。
外麵最著急的人是顧力雄,自己的親兄弟被帶走了,他四處打探消息,幻想著營救自己兄弟一把。他首先想到的是周濱。
“小周啊,最近風向不大對啊。”顧力雄心中忐忑,在周濱麵前還是擺足了上位老大的姿態,“你那邊情況怎麼樣啊?”
周濱知道顧力雄的來意,沒有跟他兜圈子,“力偉的事情我問了,被嚴詞批評了一頓。我現在不敢沾這些事情了。您那邊有上麵的門路的話,儘快活動。”
周濱一句話亮明了自己的態度,“聽說力偉還在堅持,小道消息說,他們在增加力度。力偉在公司的人緣不太好,舉報的人非常多。因為與力偉有說不清的關係,已經有四個女人被邀請喝咖啡了。”
周濱停頓了一下,“您要是能出去的話,現在走還來的及。”說著便掛了電話,沒有給顧力雄進一步發揮的空間與機會。
顧力雄握著聽筒愣了五分鐘,然後又陸續撥了幾個電話。得到的回複跟周濱的回複都差不多。甚至他在撥通毛誌彬的電話時,那邊直接開罵:滾蛋,你不想活了彆扯上我!
挨了一頓罵,顧力雄決定按照毛誌彬的辦法做,滾蛋!身上臟事不少,滾蛋是對所有人都有好處的解決辦法。自己國外銀行有存款,子女也在國外生活,要不是學不會外國話,舍不得自己在江寧的地位和跳廣場舞的李大媽,他早就出去了。現在起風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當顧力雄帶著大包小包過海關的時候,工作人員把他攔了下來,“先生,您的隨身行李發現異常,請跟我們來核驗一下。”
顧力雄十分配合,默默跟著工作人員進了旁邊的辦公室。他一進去,門後兩個彪形大漢便把他控製起來,一副冰涼的手銬哢嚓鎖在他手腕上。
“顧力雄,你被捕了,請跟我們回去接受審查。”工作人員說著,拿出了一張逮捕證。直接在機場海關逮捕顧力雄,說明專案組已經掌握了充足的證據。
就這樣,顧力雄在江寧工作了八年後,將在牢獄中度過自己的生活。他也成為從陶城市出來的官員中,第一個被捕的人。
顧力偉認為自己貪汙腐敗的事情交代完成後,審訊工作便會結束。沒想到後來換了審訊人員後,審訊風格突變。
“顧力偉,關於江寧段高速公路停電事件,是你下的命令?”賀岩問道。
“沒有啊,不會啊,怎麼會停電呢?”顧力偉裝糊塗,用一連串的反問來掩蓋自己內心的惶恐。
“老實交代,彆耍花腔了。我們今天隻是給你坦白的機會。供電局的供電運行記錄,都證明當時沒有供電事故。你的員工也承認是你指使的,從上午十一點到下午三點間停電。”賀岩說道。
顧力偉裝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看著賀岩,“為了省電費,我們是計劃輪班停電。”
“拿出你的計劃排班表。”賀岩命令道。
顧力偉搖頭,“沒有計劃,我自己臨時拍腦門決定。”
顧力偉越是表現出混不吝,油鹽不進的態度,越讓人懷疑他在故意逃避問題。
“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顧力雄要逃跑,被抓回來了,當場被逮捕。”
“我不信,你在詐我。”顧力偉又一次微笑,他一直堅信他哥跟後台在外麵活動,營救他。
賀岩把一份報紙了扔給了他,“自己看吧,買了去日本的機票。顧力雄現在自身難保,他們的後台也是岌岌可危,你就準備把牢底坐穿吧。對了,你年輕的三婚老婆會不會跟彆人,不好說。”
顧力偉看著報紙上的新聞,嘴唇哆嗦,麵孔扭曲。他強壓著內心的絕望,嘴裡不時發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聲音,他什麼都沒了,唯一的希望也破滅了,但凡有一線生機,顧力雄也不會外逃。
招供還是硬扛,他一時拿不定主意。
“顧力偉,你不用猶豫了。你的那些所謂後台,現在比任何人更想要你的命。因為,你成了他們的短板。我相信你沒有無聊到在高速路上停電玩,也不至於窮到省兩個小時的電費。我查過了,以前沒有停電,後來也沒有停電,是誰指使你的?”
顧力偉艱難抬起頭,下定決心說道:“是副省長毛誌彬安排的,他隻是說有重要任務。我真不知道任務內容是什麼。所以,接到了毛副省長的安排後,我命令王召一停電的。”
賀岩心中一聲歎息,線索又到了毛誌彬身上,顧力偉隻是一條小魚。
隨著年齡的增長,顧力雄的膽魄與意誌力日漸萎縮,在專案組人員的高壓之下,他對自己的違法犯罪行為供認不諱。他的問題包括:在陶城人事局任上,收受了孫一平的賄賂,為邱麗雯與黃宏發的工作安排提供便利。其次是在江寧市任上,收受林望雲的巨額賄賂,並替林望雲在幾個官司中施加影響。
“都是那些官司?”專案組的審訊人員問道。
顧力雄回憶了一下,“張中胡家人訴林望雲謀殺案、鄧有米訴林望雲侵吞鄧在明股份案、王大有訴林望雲謀殺案侵吞其子王路資產案。林望雲賄賂一千萬,讓我做無罪判決。三個人的死因中,都有林望雲操縱的影子,證據的佐證力量不夠,可以認定有罪,也可以認定無罪。所以我判了林望雲贏得官司。詳細過程在卷宗列明白了,專案組可以查看卷宗。”
“嬌蓮大酒店投毒案林望雲雖不是主使,但是策劃人,他出十萬讓張強做這件事。深究下去,林望雲難逃乾係,因此找到我,給了我一百萬讓我幫著平事。於是我打電話給了周濱——周濱是我以前的副手,我一手提拔起來的,最大的特點就是聽話。由他出麵,把這件事情定調查到張強,不再往外擴展了。事後,我給了周濱三十萬。”
“我舉報,周濱利用職務之便,收受賄賂,乾預司法進程。”顧力雄接著說道,“在朱衛民一案中,辦案警察反應,是在周濱的壓力下中斷了調查,草草下了個藥物過敏致死的結論,醫生護士都是專業的,不可能做出如此不專業的操作。我斷定,朱衛民死於謀殺。可以給我杯水嗎?”
顧力雄喝了一口水,繼續說道:“周濱阻撓專案組調查黃宏發的事情,預先規劃調查範圍和方向。收受黃宏發家屬的賄賂。”
“這些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周濱拿不定主意,找我請教過。”顧力雄的臉上掠過一絲得意的表情,“黃宏發在陶城時,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煤礦財務科副科長,後來孫一平出麵,加上周濱與馬九龍的關係,我提拔他做了礦務局的一把手,是馬九龍操盤。再後來,周濱做了陶城市的代理市長,不知道什麼原因,沒有轉正,調到了江寧來。因為我們是老相識,所以我提拔他做了政法委副書記。周濱的老婆家勢力很強,現在掌控著江北機械有限公司,前身是江北礦山機械有限公司。”
辦案人員對江北機械不感興趣,又問道,“你是什麼原因調到江寧來的?”
“馬九龍認為我不夠忠誠,跟鄭懷仁關係密切,所以找機會把我弄到這兒來了。”顧力雄說道,“馬九龍後麵有個神秘的老大,手眼通天,能讓人青雲直上,也能把人打入塵埃。”
“你認識那個老大?”
顧力雄苦笑,“我的級彆不夠,那不是我能夠得著的級彆。”
“法明和尚,你了解多少?”辦案人員忽然問道。
“我在陶城的時候,他還是陶城市法院的院長,後來就跑到了圓福寺出家了。我們交往不多,為什麼出家,我不清楚。”
“江寧市還有多少來自陶城的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