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孫一平的交代內容,現在可以判斷是哪些人參與了改製,哪些人在下指導旗。孫一平到現在為止,也不過是黃宏發用宣德爐行賄,還有與邱麗雯之間不健康的男女關係,並沒有表現出更多惡行。在絕大多數的礦工眼中,他是一個好人:補發了工資,讓員工入了股。比起好人雷大富,他讓普通礦工嘗到了甜頭。
雷大富材料被發現的消息,或者是謠傳,在一個小規模的圈子裡麵,悄悄傳開。
“老孫,”馬九龍第一個把孫一平喊到了辦公室,開門見山地問道,“有人傳言雷大富的材料被找到了,在你手中,你準備怎麼處理?那可是一個大雷啊。”
馬九龍與孫一平意氣相投,把他當成了自己人,說話直接乾脆,沒有了平時官場上的那些彎彎繞繞,“真在你手上的話,就抓緊銷毀,否則會惹來殺身之禍。”
馬九龍一時著急,沒有考慮清楚,現在這種情況下,孫一平交出去或者銷毀,都會麵臨殺身之禍,反而保存著會更好,這是一個會反噬的護身符。
“馬市長,純粹是個謠傳,雷大富的辦公室被我扒了個底朝天,什麼也沒有找到。不知道誰嚼舌根,這不是要了我的命嗎?”孫一平裝作無奈地說道,其實他心中樂開了花,這消息,終於引起注意了。
馬九龍半信半疑,“也可能是有人趁機製造混亂,你得罪了誰?他們這是要下死手啊。”
孫一平笑著說道,“如果雷大富的東西在我手上,那我一定不會交出來。無論我交出來還是銷毀,不當著當事人的麵,我一定會死。”
一邊說,一邊觀察著馬九龍的表情變化,馬九龍表情平靜,沒有任何的變化,孫一平心底認定馬九龍隻是出於對他的關心,心中感動不已。
“的確如此,”馬九龍讚同孫一平的觀點,“造這個謠言的人,必定是對你恨之入骨,也可能是另有歧途,才想起了這條借刀殺人之計。你要小心點。”
“謝謝!”孫一平心中感動,秦檜都有三個相好的朋友,孫一平感覺自己找到了朋友。
“邱麗雯調公安局的事情怎麼樣了?”
“流程到了周部長那兒了。”孫一平老實回答。
“哦,”馬九龍說著,給周濱打了個電話,直接過問邱麗雯的事情,催促加快流程進度。按理說這不合規矩,馬九龍此舉,可見他對這件事情嚴重程度有清醒的認識,“她早一天去公安局上班,就能早一天給你提供保護。餘正民這幫人,不可靠。”
孫一平心中泛起暖意,在爾虞我詐地名利場,有人發自真心地關心你,就是真朋友。後來,他找了個理由,送了馬九龍一張卡,卡裡存了五十萬。
接下來的日子,孫一平並沒有表現的提心吊膽。邱麗雯順利進了公安局,雖然跨係統調入,她的財會專業,在公安局後勤工作中也用的上。上班第一天,她便敏銳地發現,副局長董山強與局長餘正民不對付,甚至頗有點針尖對麥芒的架勢。
邱麗雯沒想到第一次參加陶城市公安局的辦公會便大開眼界。局長餘正民與副局長董山強一言不合,竟然拔槍相向,兩人如同兩隻鬥雞,互相用槍指著對方的腦袋,氣氛危急,劍拔弩張並大有不死不休的態勢。
邱麗雯驚慌失措,害怕被流彈誤傷,白白送了性命。她開始後悔調到公安局來了,從沒想到在公安局上班竟然如此危險。她想開口勸阻,又擔心他們遷怒自己,把槍口指向自己的腦袋。此時她的身體已經不聽使喚,不停地往椅子下麵出溜,她咬著牙關,胳膊肘用力撐在椅子扶手上,牙關緊咬。
政委賈安國微笑著,若無其事地站起身來,他是老警察,見慣了大風大浪,因此對兩人拔槍相向並不為意,習以為常。賈安國收拾了一下資料,微笑著向外麵走去,路過邱麗雯身邊地時候,小聲說道:“會議結束了,可以散會了。”,邊說邊頭也不回地徑直走了。
邱麗雯像得了特赦的囚犯,弓著腰快步跟了上去。警察局的大小領導也陸續跟著出來。邱麗雯見後麵有人,安下心來,幾步跟上了賈國安。
“賈政委,兩位局長不會鬨出人命來吧?”
賈安國哈哈大笑,仿佛邱麗雯的問題是一個非常可笑的笑話一般,“邱局長,你剛來不熟悉情況,時間長了,習慣就好了。他們倆每次鬨起來,會議就等於宣布結束了。”
邱麗雯一臉疑惑,給美女解疑答惑,賈安國動力十足。
“他們互相不服誰,當然了,如此囂張是因為後台都很硬。”賈安國話說的很直白,他知道邱麗雯能跨專業做公安局長,後台也不會太弱。
“他們第一次吵架,拔槍相向時,我們還勸說過他們倆,後來次數多了,我們也疲累了。懶的去管了。”
“槍裡有子彈,萬一控製不住,出了人命就難辦了。”
賈安國又爆發出一陣大笑,“不妨事,他們有分寸。更重要的是,他們的配槍裡麵並沒有子彈,他們拔槍相向,更像是一種態度宣示,可以看作是兩隻公狗在爭搶地盤。”
賈安國看了一眼邱麗雯,眼神像是看一個白癡。
邱麗雯微紅了臉,也覺得自己是個白癡,問出了十分外行的問題。
“如果今天你沒有出現,他們倆爭吵的不至於如此激烈。”
邱麗雯感覺腦袋不夠用的,在老油條一般的政府官員的口裡,說出來的話需要繞個山路十八彎才找到話語的目的在哪,說的啥意思。
賈安國有一次笑了,“有漂亮的女局長在場,他們總該有所表示吧。”說著,他瞄了瞄邱麗雯的胸部,製服上衣快要被撐破了,扣子仿佛隨時會彈飛出來傷人。
賈安國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搖晃著腦袋走了。
邱麗雯想了很長時間才想明白:賈安國是在拐彎抹角的罵她,正副局長是兩隻爭地盤的公狗,為了在她麵前炫耀自己的威勢,而打的不可開交。那麼自己成了什麼?一隻母狗!
邱麗雯把賈安國的祖宗八代問候了一遍,琢磨著將來怎麼對付他。轉念一想,沒必要跟一個即將退休的老頭置氣。心中也就釋懷了。不過,她還是十分彆扭,感覺陶城市公安局越發像一個土匪窩點了。
孫一平接下來的遇險,剛到公安局上班的邱麗雯無法給他任何助力與幫助。
發現雷大富的材料的謠言越傳越廣,越傳越逼真。以至於與此關聯的人都相信雷大富的材料就在孫一平手中。在雷大富死後,陶城市公安局便以調查為名,把雷大富家裡搜了一個底朝天,甚至用上了各種先進工具,仍然一無所獲。
雷大富手中能對他們構成致命威脅的,一是陶城煤礦的借款欠條,而是雷大富搜集的一些證據材料,據說,這材料殺傷力巨大。
孫一平是在一個春雨綿綿的午後,被自稱法院乾部的人帶出了辦公室,傳喚他到法院為陶城煤礦相關的一樁案子配合調查。出了廠區門口不遠,他就被轉移到了一輛黑色的吉普車上。法院乾部消失了,兩個人架住了他,他的嘴被封住,腦袋也被套上了黑布袋,雙手被銬了起來。
車子開了近一個小時,停在了一幢彆墅的車庫裡。一個人用刀盯著他的腰眼,把他帶到了樓上,從窗戶望出去,他看看到了大江,聽見了江濤聲和輪船的汽笛聲。
孫一平並不害怕,他設想了一百種可能,也想好了應對之策。他秉持‘富貴險中求’的信念並堅信自己有能力化解風險。
雖然在彆墅裡麵,兩個綁架他的人也不敢露出真容,腦袋包裹地嚴嚴實實,一個左胳膊上紋了一隻小虎頭,另一個則粗糙地在左小臂上紋了一個‘忍’字,字跡潦草,手法粗糙,應該是自己動手紋上去。
“孫一平,”虎頭男說道,“我們地耐心有限,問你地問題要老老實實回答,否則,明年今天便是你地周年。”
忍字男把孫一平嘴上的膠布撕開,“不要幻想有人救你,這地方喊破喉嚨也沒人聽見。敢耍花招,我一刀捅死你。”,他手中玩弄著一柄短刀,閃著寒光。
孫一平咧了咧嘴,他竟然此時還有笑意。
“孫一平,雷大富手中地材料,是不是在你手上?”虎頭男開門見山地發問。
“哈哈,想不到你們也對那材料感興趣,你們是誰?”孫一平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看來,你們不是單純的道上的好漢。”
虎頭男兩人對視了一眼,“我們是為了贖金,一筆不菲的贖金。”
孫一平輕輕搖了搖頭,“你們撒謊,你們的雇主,絕對不想把這件事情搞的人儘皆知。那份材料如果落在你們手上,你們的雇主應該也不安心吧。”
虎頭男兩人又對視了一眼,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