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定邦最終還是按照扈呈祥的指示,乖乖去了金陵。他到金陵的第一件事情並不是去大華能源公司在金陵的辦公室進行調研,也沒有跟河東省國資委的領導舉行會談。而是悄悄去了河東省委,在胡正雍寬大的辦公室裡麵,胡正雍、來福生還有由波正在等著他。
一般情況下,由波出現的會議,基本都與懲治貪腐有關,但是這次卻不是為了貪腐,他隻是以老熟人身份,與曾經是大學同學敘敘舊,跟他打一下感情牌。
會麵的氣氛友好而熱烈。期間四個人的談話內容不得而知。會談結束後,張定邦的神情顯得輕鬆愉悅,眼神放光,步履堅定。
結束了與河東省領導的會談後,張定邦徑直去了大華能源的辦公室,先詢問了宋大可的女秘書,又問詢了保安和宋大可的保鏢。女秘書的表現證明她隻是一個十足的擺設,除了記住了跟宋大可上床,其它的事情一概不知。
宋大可的保安和保鏢更像是草包,一個個被揍的鼻青臉腫,嘴裡被塞上了臭襪子和臟抹布,具體的過程細節卻一點都回憶不起來,至於自己如何被打又如何在樓下雜物間裡麵待了一夜,記不起半點。從表麵看,他們都很正常,一點都沒有受傷。
“真是奇怪,離了大譜。”張定邦嘴裡嘟囔著從大華能源走出來,馬不停蹄地趕到河東省國資委,他要核實一下,胡問道究竟是何方神仙。
新上任的河東省國資委主任黃婕是個精明乾練的江南女子,操著帶有濃重江南口音的普通話熱情的迎接張定邦的到訪。她早就收到了來福生的指示,對張定邦到訪的目的心知肚明。不過,河東省隻處理了張定邦的來訪,並沒有召開大會之類的常規安排,張定邦需要的資料和信息,需要他自己親自去獲得。
他在會談時的謹慎表態,讓河東省的三位主要領導判定爭取張定邦的行動失敗。
“張主任,歡迎您來河東指導工作。”黃婕微笑著與張定邦握手。
“黃主任,打擾了。我這次來主要是了解陶城煤礦股權轉讓的事情。”張定邦決定單刀直入,“有個叫胡問道的人,把陶城煤礦的股權賣給了河東省國資委,是不是這樣?”
張定邦屁股還沒坐穩,便拋出了心中的問題。
黃婕臉上掛著職業微笑,“張主任,我請教您一個問題,陶城煤礦在國家手中對河東省有利,還是在私人手中更能促進河東省社會經濟的發展?”
張定邦被將了一軍,心中對黃婕的看法改變了三分。“黃主任,從你問題的角度,當然在國家手中更能促進河東省經濟社會發展。”
“很高興張主任能跟我們有同樣的看法。”黃婕笑著說道,“所以,把陶城煤礦的控製權收歸國有,即使這屆政府不做,以後的各屆政府必然也會做。”
“我知道,”張定邦竟無言以對,“黃主任,請介紹一下胡問道出賣陶城煤礦股權的過程。”
“不是出賣,”黃婕糾正了張定邦的用詞,“是轉讓。胡問道先生作為一個愛國商人,從宋大可經理手中購得陶城煤礦的股權後,無償轉讓給了河東省,我們對胡先生的義舉表示感謝,省委省府領導特彆重視,批示特事特辦,一天之內完成了全部轉讓手續。”
“特事特辦,你們也怕夜長夢多吧。”張定邦忍不住腹誹。這時候再去糾結轉讓還是出賣已經沒有必要,他適時轉換了話題,“黃主任,胡問道先生是什麼樣一個人?”
黃婕笑了笑,“很抱歉,我也沒見過。我隻是奉命行事,接受胡問道先生的贈予而已。我對胡先生的大義之舉心中十分敬佩,隻可惜無緣一見。省裡的領導們應該知道內情。”
黃婕打起了太極,暗示他去找省委領導詢問有關胡問道的情況,張定邦當然能聽出來。他在辦公室裡麵待的功夫不大,已被喂了很多軟釘子,黃婕話說得滴水不漏,讓他無從著手發力,眼看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悻悻地起身告辭。
從河東省國資委出來,他還是不甘心,又打電話給由波,打算從由波那邊套一些胡問道的消息。由波也沒有藏著掖著,“老同學,如果你在我們會談的時候拋出這個問題,胡書記當時就能給你答案。”由波用略帶責怪的口吻說道,“我的答案也是胡書記的答案,胡問道是一個背景深厚的愛國商人,他的拳拳報國之心讓人感佩。如果華夏兒女都像他一般,在不久的將來,國家一定富強,民族一定複興!”
由波的話擲地有聲,張定邦漠然,不知道該用什麼措辭來回答。
“老同學,”由波說道,“我跟你說句掏心窩的話,現在形勢開始變化了,沒有人能夠跟國家的堅強意誌相悖,沒有人能夠抗衡國家的力量。現在是時候做出選擇了,究竟是助紂為虐,還是棄暗投明,都在你一念之間,不要再猶豫了。”
張定邦對由波的忠告表達了感謝後,返回首都。他自認沒有完成任務,但是已經想好了應對的措辭。
“你去了金陵一趟,就得到這麼一點消息?”扈呈祥冷眼盯著眼前忐忑不安的張定邦,不滿之情溢於言表,“既沒有摸清胡問道是誰,也沒有弄清楚他們究竟是如何弄到的股權,宋大可又去了哪裡你也一無所知,告訴我,你去金陵乾了些什麼?”
一連串的反問如同一堵巨大的牆,向張定邦壓下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張定邦,現在的位子,你不想坐,有的是人選。”扈呈祥幾乎是從牙縫裡麵擠出了這句話,釋放出了他的終極大招,那就是摘掉張定邦頭上的烏紗帽。
“老首長,我跟您說的句句是實話。”
“實話,胡問道是誰?”扈呈祥似乎消了氣,麵色蒼白甚至臉上還帶著一股笑意,這是他憤怒至極的表現,在他麵前的人需要格外小心,“我所認識的那些知名商人中,沒有叫胡問道的人,那是個化名。”
扈呈祥一邊說著,慢慢踱到張定邦的麵前,雙眼緊緊的盯著他,仿佛狩獵的獅子看著它的獵物,“你撒謊!”扈呈祥一聲暴喝,伴隨著一聲清脆的耳光聲,扈呈祥狠狠甩了張定邦一耳光。
張定邦沒有防範,被結結實實抽打在左臉上,火辣辣的疼。
“我平生最恨彆人騙我!”扈呈祥轉身,慢慢踱向內室,這是他不想再看到眼前人,不允許他再進入扈家莊園半步的信號。
張定邦愣了愣神,捂著臉從扈家莊園走出來。扈呈祥的一巴掌徹底把他打醒,也讓他下定決心,不再與扈呈祥為伍。若乾年後,如果扈呈祥能夠回憶起他今天打在張定邦臉上的一巴掌,他一定後悔不已。
回到內室的扈呈祥,怒氣衝衝地撥打了一個電話,“想辦法把張定邦的國資委主任撤了。”
“老…領導…”電話裡麵的傳來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聲音,讓扈呈祥吃了一驚。
“怎麼,這件事情有難度?”
扈呈祥說出了問題所在,電話那邊的人也有了膽氣,“老領導,現在班子做了調整,一正六副,我這邊現在隻有三個人,撤職提案不好通過啊。”
“彆說這些沒用的,自己想辦法。”
電話那端說道,“老領導,您容我幾天,讓我想想辦法。隨意撤換一個部級領導,牽扯麵太多。”
“我知道其中的彎彎繞,不用你來告訴我怎麼做。”扈呈祥今天的火氣很旺,總有種摔東西或者打人的衝動,“正規流程不行,那就不能查查他有沒有貪汙腐敗?難道就不能把他從崗位上調走?”
薑是老的辣,扈呈祥一連串給他支了數招。
“對…對…對…還是老領導經驗豐富。”
電話那端不知道是恭維扈呈祥還是暗含嘲諷,一番話下來,扈呈祥有種吐血的衝動。
胡一筒悄無聲息的從外麵進來,靜靜等著扈呈祥打完電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