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需要擔心區區鬼魅麼?壓根不需要搞那些小動作。
而基哥讓民間祭鬼驅鬼的人來辦五祀,本身就是自降身份,這哪裡能讓朝中大臣知道?
這種話高力士自然不能多問。
等他走後,基哥靠在床頭,開始假寐,腦子裡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之間便進入沉睡。
他做了一個長長的夢,這次不是厲鬼索命,而是隱約之間,看到天下大亂,烽煙四起,民不聊生。
這一覺睡得很沉,一直到日上三竿的時候才醒。
醒來以後,基哥覺得有種說不出的疲憊。這一覺不但沒有讓身體擺脫沉屙,反而感覺更不舒服了。
他用沙啞的嗓音詢問高力士道:“左相右相都來了麼?”
“回聖人,已經來了,都在書房內候著呢。”
高力士拿著一件黃色的袍子,就往基哥身上披。
“兩位宰相還是勤政的。”
基哥滿意的點點頭道,他也不想想,從長安城趕到華清宮,就算是聽到高力士傳旨馬上就動身,那也要馬不停蹄的飛奔才能趕來。
李適之跟房琯也都不年輕了,夜裡被人叫醒,然後披星戴月的趕路,那滋味當真是一言難儘。
不過基哥並不在乎他們高興不高興,反正趕路的也不是他這個天子。
換好衣服以後,基哥來到書房,就看到李適之和房琯二人皆是一臉憔悴的模樣。
他連忙過去握著二人的手歎息道:“是朕的過失,朕心憂國事太急,倒是讓兩位相公吃了苦頭。”
“謝聖人體諒。”
李適之和房琯皆躬身行禮,這兩人,哪裡敢責怪基哥,派人半夜去他們家,把他們叫到華清宮啊。
某種程度上說,這也是算是一種“恩寵”了。
落座之後,基哥也不避諱高力士在場,看向二人詢問道:“二位相公,感覺太子如何?”
太子如何?
李適之與房琯皆是悚然一驚,天子這麼問,是要換太子了麼?
“聖人是覺得……太子做了不合適的事情麼?”
房琯疑惑問道。
由不得他多想,從基哥這麼著急召喚他們來華清宮,再加上剛才那個問題,房琯就知道肯定沒好事!
太子乃國本,這可不是件小事啊!
他是一個傳統的文官,還是有些政治操守的。
雖然!
滿朝文武都知道李琩隻是個“代理太子”,將來很可能將來被換掉。再加上李琩淡泊名利,所以看好他的官員幾乎沒有,更彆提投靠了。
彆的不說,東宮所屬的官員,基哥都是虛配,掛名而已,平時根本不去東宮。就連李適之和房琯,都掛著東宮的職務呢!然而他們卻是連東宮去都沒去過!大家都不是瞎子,誰不知道基哥壓根就不待見李琩啊!
但是!
驟然將李琩換掉……那也會對政局造成極大的衝擊。
因為下一任太子,幾乎可以肯定,就是下一任天子了!基哥年事已高,壓根經不起持續的折騰和政局動蕩。
所以現在基哥的“小問題”,在房琯和李適之看來,反而是事關今後數十年,性命攸關的“大麻煩”!
這種時候不問個明白,那當真是要做個糊塗鬼啊!
“朕思來想去,感覺李琩不足以繼承大統。今日召二位相公前來,就是想問一問,你們覺得誰為太子比較好。”
基哥也沒拐彎抹角,直接將自己的意圖說了出來。
李適之與房琯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憂慮。
“聖人,太子目前並無過錯,若是貿然將其換掉,恐有不妥。”
李適之硬著頭皮說道。
“誒?朕沒有說現在換太子啊,朕就是問一問,哪個皇子當太子比較好。”
基哥擺了擺手說道。
這有區彆麼?
李適之一愣,不知道要怎麼接話了。倒是房琯機敏一些,對基哥叉手行禮說道:“聖人真要問起來的話,穎王李璬,永王李璘等皇子,都已經實際參與政務。”
他沒說什麼人適合當太子,而是點明了有幾位皇子已經參與政務了。至於誰合適誰不合適,那不都是天子一句話的事情麼?
房琯說了一句“正確的廢話”,也是讓基哥無可奈何。
他難道不知道,太子就應該從這幾個皇子裡麵選麼?但又不能說房琯說的是錯的!
“右相心中就沒有什麼合適人選麼?”
基哥看著李適之詢問道,語氣已經變得嚴厲起來。
“回聖人,太子乃是國本,微臣的建議是,隻要太子無大錯,那便暫時不動。
太子若是有錯,再議廢立之事也不遲。”
李適之不急不緩的說道。
他這話顯然有維護李琩的意思,或者說李適之希望維護的是朝局穩定,不希望再生波折。
可是他顯然沒猜到基哥的心思。
“右相啊,李琩現在正在華山,天天在祭祀的大殿中,默不作聲的咒罵朕,就算是這樣,朕也拿他沒辦法麼?”
基哥赤紅著眼睛盯著李適之問道!已經在暴怒的邊緣了!
李適之無言以對。
因為這種事情,完全就是天子認為有那就是有,天子認為沒有那就是沒有,反正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李琩在華山腳下的三清殿內為聖人祈福,他心中到底是在祝福還是在詛咒,那誰知道呢?
基哥這個理由,簡直是陰謀論到達登峰造極的地步,讓人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了。
“聖人,要是這麼說的話,每個皇子給您請安的時候,心中也可能是在咒罵聖人,誰又敢說他心中所想一定是好事呢?
聖人,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好人啊!”
李適之直接跪下,給基哥磕頭請求道。
房琯見狀,也一同跪下請求。
真要讓基哥以“太子祈福時詛咒聖人”的理由拿下太子李琩,那後世史書上,他們這兩位宰相的名聲,一定會變得臭不可聞。
因為按這個標準,整個大唐官場,就沒有一個是稱職的官員了。
漢武帝時就有酷吏發明了“腹誹之罪”,也就是嘴上不說隻是最起碼的,心裡罵也要治罪。
然後成為了被後世辛辣點評的黑暗政治名場麵。
李適之和房琯,可不敢背這個黑鍋。
“罷了,你們去吧,朕不想談這個了。”
基哥長歎一聲,感覺廢太子的事情,似乎正麵推進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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