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以野獸的心境
九月是基哥壽辰,按照以往的規矩,就算不會普天同慶,起碼也會在長安開一場大酺,裝點一下門麵。
對於一個年過六旬的老人來說,特彆是一個富有天下,見多識廣的老人來說,財帛之類的東西,已經變得毫無意義。
現在的基哥,早已不在乎那些財富、珠寶帶來的欲望滿足,早已不在乎美色對身體感官的刺激,早已不刻意去追求那些奢華排場。
要不要天下人與自己普天同慶,基哥才不在乎呢!
九月初,朝廷下令今年聖人的壽辰,將不在長安舉辦,而是將宴會轉移到華清宮。
然後由右相李林甫在長安監國,處理一般政務。
就在發聖旨的同一時刻,神策軍一部護衛著基哥前往華清宮修養,與之同行的,還有大理寺正卿鄭叔清、以及出身昭武九姓,在西域行醫聲名鵲起,從而進入太醫院的太醫曹庸,等為數不多的臣子。
九月的華清宮,氣溫已經相當涼爽,可謂是舒適宜人。
這天傍晚,禦駕的隊伍來到華清宮後,基哥就迫不及待的入溫泉池,舒服的靠在溫泉池的邊緣,臉上帶著愜意的表情。而一旁侍奉的鄭叔清和曹太醫,都是熱得滿頭大汗,麵龐隱約帶著焦慮。
“曹卿家,朕這怪病,泡湯浴真的能治好麼?”
基哥懶洋洋的問道,他現在感覺挺舒適的,溫泉應該是對病情有壓製作用。但能不能徹底治好,那可就不是基哥所期盼的那樣了。
果然,曹太醫小心翼翼叉手行禮,慢條斯理的回複道:“聖人,湯浴確實可以壓製病情。然而此疾甚為凶猛,光靠湯浴,恐難根治。”
李林甫的女婿那麼多,萬一嫖過楊玉瑤,難道把這位大唐右相也給乾死麼?
這位太子的心情,現在概括一下就三個字:意難平!
“聖人,這些染病的臣子裡麵,有些是宗室子弟,有些跟世家勳貴們牽扯甚廣。若是要把這些人夷三族,動靜實在太大了。也容易讓人懷疑是不是聖人這邊出了什麼事情。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基哥那張平靜中壓抑著怒氣的臉,讓曹太醫不敢直視。等他離開後,基哥才看向鄭叔清,語氣冰冷的詢問道:“案子查得怎麼樣了?”
基哥猶豫了很久,最後長歎一聲說道。此時此刻,他亦是感覺到,皇權不是萬能的,同樣受到很大製約。
基哥在溫泉水中雙手狠狠握拳說道,麵色猙獰!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微臣以項上人頭發誓,現在就連睡覺都是把嘴封起來的。”
簡單的說,韋三娘已經不是一個故去的女人,而是李琩的精神支柱。
以及難以抑製的戾氣!
“微臣告退。”
夷三族這種政策,說說而已就好了,特彆是在大唐這個官僚階層互相聯姻的時代,人際關係網相當複雜,可以說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不夷三族,難泄朕心頭之恨!”
大唐官場盤根錯節,比如說官場上有名的那個“薛x童”家族,兄弟好幾個都是刺史,他們的夫人,又是其他官宦世家的子女。真要按這個標準殺下去,就連鄭叔清本人都要被斬!
曹太醫沒有說大話,而是給出了一個很不樂觀的結論。
鄭叔清略帶猶豫回答道。
就連辦這個案子的鄭叔清,在夷三族政策下都不能保全自己,更何況彆人呢?
“罷了,就按你說的辦吧。”
不過太子應該從未跟杜氏行房過,東宮裡麵傳來的消息說,太子沒有得這種怪病。”
“嗯,就在華清宮裡住下吧,朕隨時都會傳喚愛卿的。”
或者另請他人執行。”
鄭叔清伏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說道,壓根就不敢抬頭,看溫泉池裡貌似一切儘在掌握中的基哥,哪怕隻是一眼。
“聖人,若是要執行此令,微臣也要被斬啊,所以還請聖人網開一麵。
對於老鄭謙卑的態度,基哥很滿意,他微微點頭道:“此事關係到我大唐安危,切不可外傳。如果讓朕知道有些風言風語傳出來,後果如何,愛卿應該明白的。哥奴年紀大了,這件事辦好了以後,你就是大唐宰相,朕決不食言。”
太子李琩現在心裡就隻有韋三娘一人,除了他現在早先就有的兩個子嗣外,根本就沒有孩子再出生了。
“請聖人放心!微臣心裡有數,一定不會出什麼意外!”
基哥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無奈歎了口氣。
鄭叔清跪在地上無奈哀求道。
很多時候,心裡怎麼想是一回事,落到執行層麵,又是另外一回事。
鄭叔清連忙起身拍胸脯保證道,隨即行禮告退,離開了溫室。等到了外麵以後,初秋夜晚的冷風一吹,他渾身一個激靈,感覺自己像是在鬼門關門前晃悠了一圈。
“朕的病情,愛卿沒有泄露出去吧?”
“回聖人,已經有相當眉目了。確實有很多朝廷官員與楊氏姐妹有染,甚至其中還有富商。
微臣還查到一件事,太子妃杜氏,似乎也感染了這種病,可能是被她的麵首傳染的。
依微臣之見,不如隻處死本人及妻兒。若是要夷三族,那長安就沒幾個官員還在任了。”
聽到這話,基哥微微皺眉,輕輕擺了擺手,示意太醫退下。這個結論並不讓人意外,卻還是讓他心中充滿了失望。
基哥冷哼一聲,倒也不覺得意外。
鄭叔清跪在地上給幾個磕頭,一邊磕頭一邊懇求道。
這“夷三族”的命令還怎麼執行?
“行了行了,朕知道了!”
按照西漢《大戴禮記》的說法:“三族,父族,母族,妻族也。”
皇帝的命令需要下麵的人去執行,如果下麵的人不想執行帝王的命令,那麼所謂“皇權”,也不過是沙灘上的城堡,隨便一個大浪打過來,就很可能要傾覆。
“哼,便宜那個孽畜了!”
基哥輕聲問道,無形的殺意,頓時籠罩在鄭叔清身上。
伴君如伴虎,古人誠不我欺啊。
“聖人喜怒無常,刻薄寡恩,大唐禍事不遠矣!”
鄭叔清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
他已經讓自己的侄子,帶著長安城內住宅中的細軟悄悄跑路了,剛才那些話,不過是安慰基哥的。這件事壓根就不可能保密,最起碼就瞞不過李林甫。
不過,最好還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拖,有時候也是一種高端戰術。基哥現在還在氣頭上,這個消息傳出去,鄭叔清肯定小命難保。
但是如果能拖得久一點,拖到再也瞞不住,那麼泄露出來,也就無所謂了。
鄭叔清斷定,基哥還是需要他來乾臟活,不可能這麼快就卸磨殺驢。
能苟一天是一天,這也是一種生存的智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