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欽湊也是沒料到方重勇猛成這樣,一日破一城,這話他也真踏馬敢說啊!
其實李欽湊他們不知道的是,武邑縣的城門,是本地皂吏打開的,而非是銀槍孝節軍攻破的。
因為這些人都知道之前棗強縣到底發生了什麼,皂吏人數眾多,跟本州各縣關係密切,甚至是盤根錯節。
在這些人看來,抵抗不僅沒有正麵意義,反而是在耽誤大家發財。朝廷如何,高層如何,跟他們沒有任何關係,誰統治這裡,都離不開他們。
“使君,出城野戰則必敗無疑啊。”
李欽湊對著蘇有德抱拳行禮道,腰幾乎彎到了九十度!
府衙書房裡靜寂無聲,蘇有德沉吟片刻,無奈長歎。
出城還是不出,這是個問題,不能輕忽,不能草率,更不能裝作不知道。
正在這時,一個親兵急急忙忙衝進來,對著蘇有德大喊道:“使君,大事不好,衡水縣被賊軍攻破!不,應該說是衡水縣縣令開城投降了!”
“哈?”
蘇有德一聲驚呼站起身,嚇得眼珠都要突出來了。
衡水縣縣城,比冀州其他縣稍大些,府庫裡東西也更多。
明明本錢更雄厚,衡水縣縣令怎麼就降了呢?
不過回想之前那封約戰的信,蘇有德似乎也回過味來了。
方重勇既然可以威脅他,讓他這個刺史都坐立不安,吃飯都吃不好。
那怎麼就不能威脅衡水縣縣令呢?
蘇有德有點明白銀槍孝節軍為什麼可以在冀州橫行霸道了。
河北這邊的野戰軍不在冀州,無法禦敵於外。本地又有人開倉放糧,各縣的縣衙內就那麼幾號人是空降的,其他都是本地人。
誰敢保證這些有職無官的本地書吏皂吏們,沒有其他心思呢?
今天這個書吏對縣令勸說一番,明天那個本地大戶跟縣令商量一下,誰頂得住這樣日夜不停的勸說?
要知道大唐統治河北也有一百多年了,皇甫惟明起兵也沒幾年,甚至把當節度使的時間都算上,十年就頂破天了。
本地對他能有多大認同?
戰火沒燒來的時候無所謂,大家都不想伸頭去接石頭,沒事找茬。然而戰火燒到身邊的時候,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要不,派人去跟方清接洽一番,看看他們想要什麼。
隻要不占信都城,要什麼給他們便是,讓他們去德州也好,去滄州也罷,總之不要來煩我們,你看這樣如何?”
蘇有德小聲跟李欽湊商議道。
“使君此計甚好。”
李欽湊點點頭,他也是沒轍了,總不能說讓他帶兵來個“半渡而擊”吧?會死人的。
信都周邊縣城接二連三的陷落,如今已經丟了三城。蘇有德等人都是把方重勇和他麾下的軍隊當瘟神一般,打是不可能打的,要是能送走就好了。
隻要不在冀州,隨便對方怎麼浪都行。
“不行不行,光這樣是不行的。”
蘇有德搖搖頭,沉吟片刻說道:“我們必須向皇甫大帥求援,否則此事敗露後難以收拾。”
一邊向皇甫惟明求援,一邊向方重勇妥協。
不得不說,蘇有德這刺史當得真是兩頭光。李欽湊在心中感慨,難怪人家能進幕府得皇甫惟明賞識,還在冀州擔任刺史呢。
光這長袖善舞的姿態自己就學不來。
……
信都城南麵絳水故瀆南岸,便是銀槍孝節軍的營地。
該說不說,要是蘇有德膽子大點,帶著城內團結兵深夜渡河突襲,誰勝誰負當真難以預料。
當然了,很多人中了計,都不知道自己已經中計,依舊是被敵人牽著鼻子走而不自知。
方重勇大大方方將營地設在信都城旁邊,廣豎旗幟,作出一副“你要來便來”的囂張姿態。便是典型的“不能示之以能”,吃定了蘇有德不敢出城野戰。
那封“約戰”的信,更是心理戰術,唯有不懼生死的勇者可破。
實則這個營地裡隻有兩百人銀槍孝節軍士卒而已。其他人,都是冀州本地百姓穿上軍服假扮的。
而真正的主力,則是四處出擊,對信都周邊縣城文攻武赫!雖然有武強縣縣令這種硬茬,不開城門要決一死戰的,但還是有不少牆頭草開了城門。
有些是縣令頂不住壓力,親自下令打開的;有些則是本地人“替他”打開的。
入夜之後,幾路人馬都陸陸續續返回了大營,幾乎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得意的笑容。
“節帥,您這一招還真是厲害啊!”
剛剛進入帥帳,何昌期就對著方重勇豎起大拇指說道。
不戰而屈人之兵,上之上也!
讓銀槍孝節軍在前,本地“套皮”青壯在後,在縣城外列陣,逼降的氣勢就出來了。
不要怪本地人短視,很多時候,底層就指望著那口飯,不知道王侯將相們的宏圖霸業。誰給糧食他們就跟著誰,他們就幫誰,這是很樸素的道理。
方重勇的秘訣就是發動群眾,要不然,本地人這糧秣也太好領了,多多少少總得做點事吧?
“武強縣沒攻下來麼?”
方重勇輕輕擺手,不想聽何昌期那拙劣的馬屁,他看向車光倩詢問道。
後者一臉懊惱說道:“末將怕武強縣縣令看出虛實來,便帶兵退回大營了,請節帥責罰。”
“你的應對是沒錯的,那時候打肯定要露餡。
但恩威並施才是王道,如果誰不開城投降最後還沒事,那我們也就不用混了。
那些拿了糧食的本地人,最終也會出賣我們的。
傳本節帥軍令,即刻起全軍出擊奔赴武強縣,明日天黑之前,我要看到武強縣縣令的人頭,擺在我帥帳桌案上。
去吧。”
方重勇將魚符遞給車光倩繼續說道:“此戰你指揮,本節帥守大營。”
“節帥何不跟我們同去?”
車光倩疑惑問道。
“若是蘇有德的使者來大營,不見某坐鎮,他們便知道我們的虛實了。”
方重勇搖搖頭,示意車光倩快點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