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在小說中描述過一種蟬。
匿於泥中二十三年,於冰雪融時出世,於泥水間洗滌,於寒風中晾翅,震而飛,可破虛空。
世人隻當故事來聽,卻從不相信世間真有這樣一種蟬。
血鴉之前也將之當作笑話,不過後來卻不得不信,如今他已經篤定世間真有這樣的蟬。
因為這隻蟬此刻就在他的麵前。
血鴉雖然直麵這樣神秘而強大的蟬,而且如今境界大跌,可是他仍有七成的把握,加上的手中的殘陽,勝率或許會有九成九。
他滿臉欣慰,像是導師看著自己出色的學生,也像父母看著出人頭地的孩子。
可是蟬卻沒有這種淡定,麵對血鴉這樣的強敵,就算她強行使用秘法破開自身封印也不見得能夠討到半點好處。
蟬的聲音越來越淡,最後已經完全消失。
血鴉有出手的機會,可是他實在太期待切身感受一下年輕一輩的強者的手段。
他有自信,因此他還在等。
柳如煙也在等,隻有李木木是個例外,因為他是確實還沒反應過來。
蟬聲完全消失之時,血鴉手中的殘陽血光大盛,他知道最關鍵的一擊已經醞釀完成。
一聲刺耳的蟬鳴劃破夜空。
血鴉的殘陽幾乎是與蟬鳴一起驚起的。
夜空中已經有兩柄劍碰撞到了一起。
血鴉的劍血紅如火卻陰寒如泉,蟬的劍卻完全不同,他雖然見之如凝寒泉,觸之卻滾燙如湯。
一劍黑雲壓弦。
一劍碧水沉煙。
一劍南風吹斷驟雨。
一劍驟雨拍翻滿塘綠衣。
蟬出了四劍,劍劍相連,劍意層層疊加。
血鴉隻是重複著劈砍格擋的動作,殘陽劍上的血光卻越來越盛。
“好,好,好,好!”
他已經連說四聲好。
血鴉興奮得連蒙在眼睛上的紅絲巾都撲閃著炙熱的光。
蟬是生於夏季的,所以這一劍之中有一股熱烈的激情。
劍實在是太快,就如同的夏季的驟雨一樣,剛展現出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沉悶氣勢,下一刻風雨立刻就到眼前,隨即就肆虐著想要摧毀遇到的所有東西。
可是蟬的劍仍然沒有要停的意思。
又一劍,雨後有花香,稻花香。
再一劍熏風撲麵。
還有一劍,風中有酒香,青梅酒。
血鴉的勢正盛,戰意正濃,神經繃得正緊,然而這鬥轉的劍意卻讓他疊加的劍勢與劍意忽然生出無力之感。
一個人憋著勁一拳揮去卻狠狠落在無儘的棉花之上。
這三劍實在是太柔太軟,連血鴉如此境界的大劍仙仍舊不免生出一種全身放鬆的舒服之感。
這種放鬆的感覺實在太舒服,可是在對敵之時有這種感覺卻是完全致命的。
蟬聲忽然淩亂!
亂耳、亂眼、亂心!
東西南北四方皆有蟬聲,過去現在未來都能聽聞。
血鴉聽到蟬聲亂時已經知道不好,可是蟬的劍卻比他一念之間還快,不僅快,而且多到驚人。
蟬聲亂,劍影更亂。
像是夏日裡的亂風吹著亂雨胡亂地拍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