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將近,換新符掛燈籠,雞鴨魚跟不要錢似的一筐筐抬進府,宋夫人雖仍遮著臉,氣色卻是好了不少,喜氣盈盈的瞧著各房管事送來的賬冊,該說不說,她雖為人刻薄跋扈了些,可管理營生真是一把好手,不愧是首富家的長女。
有些子不在京城的親戚也繼續駕著馬車趕過來了,帶著自家未成親的哥兒姐兒的,希望能攀上門好親事,她們雖不缺銀錢,可在這年代,商人是最讓人瞧不上的,那些個達官貴人壓根都不拿正眼看他們。
王家老爺,也就是宋大夫人的爹,除卻正室,有五個妾室,三個通房,孩子多的直接在家辦了個學堂,倒是也沒耽擱學業,包括家中未出閣的女子都是才華緋然,妝妝上清麗脫俗,再觀自家姨娘們生的姐姐們,一個個穿金戴銀,恨不能將所有首飾全部插頭上,叮鐺作響,脂粉味熏的宋清歡連打好幾個噴嚏。
宋夫人隻敢拿眼悄悄瞪她,麵上卻仍是一派和煦,“快來坐,不過兩年不見,哥兒姐兒的一個賽一個俊俏。”手指指了指她們,“這是我家不成氣的姐兒們,我家的書兒讀書尚未歸家。”
傳說中賽天仙的嫡姐宋清若今日也終於露了麵,著一襲淺粉百蝶裙,外罩銀狐披風,膚若凝脂,眼含秋水,未語還休,她隻上前盈盈一禮,淺笑彥彥,“若兒見過各位姨母,弟弟妹妹。”
宋夫人父親大姨娘所生的庶女同宋夫人一個年齡,看起來卻年輕不少,著寶藍華服,頭上隻插一根白玉簪子,奢華又低調,“若兒真是越來越漂亮了,不知可許了人家?”
宋夫人不悅的瞥她一眼,“妹妹說的這是什麼話,來求娶我家若兒的人,怎麼也得排到城門口了,但可心的卻不曾有。”
她也不惱,撫了撫自己的鬢發,宋清歡眼尖發現她耳上墜著的東珠耳環,閃著淡淡的光澤,不懂的人會以為隻是普通珠子,可她卻知道,這一顆就價值不菲,而且大平朝並不產此物。
“姐姐該高興才是,日後若兒定能嫁得高門大戶,瞧這長相我就稀罕的緊。”說完掏出個精致的盒子塞到宋清若手中,“上不得台麵的東西,若兒且拿著玩兒。”
宋清若虛虛一禮,瞧不上多待見,可禮數周到,叫人挑不出錯處,“多謝姨母。”
也分彆給她們送了禮物,單看盒子就粗糙的多,禮物也定是不用心的,宋清歡倒無所謂,可觀幾個姐姐的臉色就有些五彩紛呈,宋清憐咬著唇,不悅嫉妒全部寫在眼中。
宋清憐乃是四姨娘所出,不知何故,宋木元一共抬了四房姨娘,除了宛小娘,無人生下兒子,並且生了一個女兒之後都是元氣大傷,再難有孕,想都知道這是宋大夫人從中做梗,可宋木元卻聽之任之,裝聾作啞,隻一心培養長子宋清書,宋清歡這才不得以用死遁之法送走弟弟宋清安,不求來日大富大貴,但求一世喜樂。
宋清煙緊緊攥著盒子,一雙眼卻緊緊粘在宋清若手上,目露凶光,似乎下一秒就要將宋清若按在地上摩擦,她同顧二公子婚事告吹之後,就再沒出過門子,瞧著人也清瘦了不少,脂粉也蓋不住滿臉憔悴。
三姨娘所生的宋清雨倒麵色如常,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一雙眼不笑的時候也彎著,瞧著倒是低眉順眼,一副善良好欺的模樣。
宋大夫人隻拿眼掃了她們一圈,冷笑,“怎麼瞧著姐兒們對禮物不太滿意的樣子,可是覺得姨母厚此薄彼?”
宋大夫人一語雙關,若答是,就是嫉妒宋清若,若說不是,又是真嫌禮物輕了些,一時間花廳裡安靜的落針可聞。
宋大夫人一雙眼瞅著宋清煙,“煙兒可是惱恨同顧二公子的事?你放心,你的事兒母親我上著心的,明日於家公子會登門,到時候你偷偷瞧上一眼,看合不合眼緣。”
心事被當眾道破,宋清煙恨不能挖個洞鑽進去,可麵上又不能顯,含著淚,虛虛一俯,“女兒多謝母親。”於家公子可是京城裡出了名的浪蕩子,日日流連在歌坊酒肆,他爹雖在兵部任職,可到底也是個排不上名號的官職,瞧她那手中快要被扯個洞的錦帕,也知她此時恨極,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卻又無可奈何。
宋清憐不著痕跡的往後退半步,隻求嫡母能彆注意到自己,可偏宋大夫人今日跟中了邪似的,完全不顧及自家姑娘的臉麵,“憐兒啊,顧將軍可有給你寫信?走了這麼些個時日,應是牽念的緊吧。”
宋清憐跟她的名字一般,柔弱可憐,雙眼帶淚,聲音輕顫,“母親就莫打趣憐兒了。”
宋大夫人卻一拍桌子,“說的什麼話,顧大將軍可是同你有了肌膚之親,他再不願,也得負起責任,否則皇上那裡我也敢鬨上一鬨的!”
宋清歡一個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還皇上呢,您怕不是挨不到那門就會被人打了出來,大臉貓給你的臉嗎?真將自己當成一品誥命夫人了,冬梅不著痕跡扯了扯她袖口,“五姑娘您收斂著些。”
宋大夫人給了宋清歡個大大的白眼,又想起今日自己的謀劃,到底沒再繼續說下去,隻朝著李婆子暗暗使了個眼色。
“哥兒姐兒的坐了這麼久的馬車也是倦了,都各自回屋拾掇一番,一會該用飯了,老奴遣人送你們過去可好?”李婆子滿臉堆笑,就是那一臉的疤痕,讓人看了有些膈應。
看得出王家這些哥兒姐兒的教養的很好,雖心中嫌棄,麵上卻依舊謙恭得體,叫人尋不到一絲錯處。
冬梅貼在宋清歡耳邊低語,“那個穿銀灰大氅的哥兒就是表少爺。”
宋清歡抬眼望去,他此時也正望過來,衝著宋清歡挑了挑眉,唇邊勾起個淺笑,自認瀟灑的打開手中折扇,在這滴水成冰的季節裡,看起來十足十中二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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