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透過斑駁的宮牆樹影,灑下一地碎金,毓秀宮前的石板路被照得暖黃。
大皇子與三皇子並肩走來,那模樣卻全然沒了往昔的和睦勁兒。
大皇子小臉漲得通紅,仿若熟透的番茄,腮幫子鼓鼓囊囊,恰似塞了兩個飽滿的氣球,眉頭緊緊擰成一個“川”字,一雙星眸此刻滿是憤懣,狠狠瞪向前方,那眼神好似要在虛空中灼出兩個洞來。
大皇子步子邁得極大,每一步都帶著股子氣惱的勁兒,錦袍衣角隨著急促步伐肆意翻飛,手中原本平整的課業簿也被攥得褶皺不堪,邊角都卷了起來。
身旁的三皇子亦步亦趨,小臉上同樣氣鼓鼓的。他嘴唇緊抿,微微嘟起,都能掛上個小油瓶了,眼眶泛紅,像是強忍著不讓淚水滾落,白皙的脖頸處也因生氣泛起了絲絲紅暈,蔓延至耳尖。
那平日裡靈動有神的眼睛,此刻也黯淡了幾分,隻死死盯著地麵,偶爾偷瞄一眼大皇子,旋即又快速移開目光,雙手把手中簿子抱在胸前,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倔強”。
兩個皇子彆扭著給言瑤佳和淑妃請了安,言瑤佳與淑妃瞧見大皇子和三皇子這副氣鼓鼓的模樣,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捕捉到一絲訝異與憂慮。
言瑤佳微微俯身,目光柔和似水,輕聲問道“大皇子、三皇子,這是怎麼了?瞧瞧你們,小臉都漲得通紅,可是誰惹你們不痛快了?”
大皇子本緊咬下唇,悶頭不語,聽到言瑤佳詢問,抬頭瞪了三皇子一眼,腮幫子又鼓了鼓,卻倔強地抿緊嘴唇,不願率先開口。
淑妃見狀,趕忙也走上前來,她抬手輕撫大皇子的肩頭,動作輕柔,似要把那股子氣惱撫平,嘴角噙著一抹關切笑意,和聲說道“好孩子,莫要氣壞了身子,有什麼委屈說與本宮和皇貴妃娘娘聽,咱們定會為你們主持公道。”
說罷,又轉頭看向三皇子,眼神滿是慈愛“淵兒也是,彆光站著掉眼淚,一五一十講出來,莫要憋悶在心裡。”
三皇子眼眶裡本就打轉的淚水,此刻像是斷了線的珠子,簌簌滾落,小手胡亂抹了一把臉,帶著哭腔嘟囔“是二皇姐,宗學裡夫子讓我們分組對對子,她非得跟兒臣一組。兒臣本滿心歡喜,想著能跟皇姐一同好好表現,誰曾想……她壓根兒就不上心!對對子的時候,不是望天發呆,就是悄悄擺弄她那帕子上的穗子,全然不管對子的事兒。”
說到此處,三皇子委屈更甚,小身子微微顫抖,話語也哽咽得厲害“旁的組都對得又快又好,就咱們組落後一大截。兒臣心裡著急,小聲提醒她,她卻不耐煩地瞪兒臣,還在夫子眼皮子底下掐兒臣胳膊,疼得兒臣差點叫出聲。等輪到咱們時,她隨意胡謅幾句,那對子對仗不工整,意思也不通,惹得眾人哄堂大笑,丟死人了!夫子罰咱們把《論語》抄三遍,二皇姐卻冷哼一聲,把紙筆全扔給兒臣,自個兒跑了,她還說……”
三皇子看了眼一旁的大皇子猶豫著說不說,最終還是垂著腦袋說完了“……她說兒臣在這努力有什麼用,以後太子的位置,不是大皇兄的就是二皇兄的,我在這表現什麼,白費功夫!”
此言一出,言瑤佳臉色驟變,原本溫婉的麵容瞬間籠上一層寒霜,手中絲帕下意識攥緊,指節泛白,心底暗忖這二公主怎如此口無遮攔,立儲之事豈是能這般隨意談論的,莫不是背後有人教唆?
淑妃亦是滿臉驚愕,瞪大雙眼,旋即眉頭緊鎖,眼中滿是憂慮,思量著這孩子的胡言亂語恐要在宮中掀起不小波瀾,若傳入有心人之耳,三皇子乃至自家都得被卷入無端是非。
大皇子一直不發一言,緊抿雙唇,臉色陰沉得似能滴出水來。他垂眸盯著地麵,雙拳在身側緊握,骨節泛白,心中既對二公主那番妄語惱怒不已,又因這敏感問題被公然提及而滿心煩躁。
言瑤佳又想到剛剛和淑妃談論的事,心底不禁“咯噔”一下,寒意直冒。
彼時二人還在籌謀應對各方勢力,苦心布局以求在立儲之爭中占得先機、護得孩子周全,怎料到轉眼間就被二公主這番無忌童言撞破了這微妙平衡。
言瑤佳凝眸望向大皇子,刹那間,心底似有一道靈光閃過,瞬間明晰了他此番氣惱的根由。
大皇子生母鄭沐霖被廢,猶如巍峨宮殿一朝傾頹,往昔榮耀皆化作泡影,那些曾圍繞在他身側阿諛奉承之人瞬間作鳥獸散,取而代之的是滿宮的竊竊私語與或明或暗的輕蔑目光。
大皇子在這宮廷之中的地位一落千丈,仿若從雲端跌入泥沼。
身為長子,他心中定然憋著一股勁兒,渴望借自身努力重奪那份尊榮,證明即便沒了母後庇佑,他依舊能撐起一片天,擔得起儲君重任。
可二公主那番話,卻如利刃直直戳破他滿心期許,將殘酷真相血淋淋地擺在眼前,讓他一直強撐的驕傲與自尊碎了一地,怎能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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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瑤佳微微眯眼,思緒飄回皇後被廢後的種種。
眾人提及大皇子時,語氣裡總夾雜著或惋惜、或嘲諷的複雜意味,仿若他成了宮闈茶餘飯後供人消遣的可憐蟲。
而自家二皇子,因著她的位分與娘家勢力,被推至風口浪尖,一言一行皆被無限放大,稍有不慎便會被有心之人曲解利用。
言瑤佳垂眸看向大皇子,眼中雖有一絲不忍,卻轉瞬即逝。
憐惜之情或許會在心底偶起漣漪,但絕不足以動搖她輔佐二皇子上位的決心。
宮廷爭鬥殘酷無情,一步退讓便是滿盤皆輸。
若此刻因憐憫大皇子而心軟,他日二皇子麵臨的,或許便是萬劫不複深淵。
言瑤佳斂去心底所有念頭,揚起一抹淺笑,伸出手摸了摸大皇子的頭頂,低聲安慰道“大皇子莫氣,你且放寬心。二公主年幼,待她再大一些,定當懂得分寸,知曉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今兒這事兒,想必也是她一時糊塗,你身為兄長,大度包容些,莫要與她一般見識,平白氣壞了身子。”
大皇子雖仍滿臉憤懣,卻也知曉此刻不宜發作,隻能悶聲應下,那攥緊的小拳頭卻泄露了心底不甘。言瑤佳見狀,心底輕歎,麵上笑意卻絲毫不減,又寒暄幾句,便帶著侍從匆匆離去。
言瑤佳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昭陽宮,踏入宮門那刻,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心緒,將在毓秀宮前的種種波瀾藏於心底,徑直走向內殿,在雕花梨木椅上落座。
外間傳來嬉笑聲,她抬眸,見二皇子和四公主進入殿內,言瑤佳抬手示意他近前,待二皇子行禮完畢,輕輕拉過他的手,讓他坐在身側,和聲問道“今日宗學裡可還順遂?母妃聽聞,二公主和三皇子那兒出了些事兒,你且細細與母妃說一說。”
“回母妃,今日宗學著實不太平。那夫子布置分組對對子,二皇姐與三皇弟一組,本是尋常課業,誰料二皇姐從一開始便心不在焉,全然沒將此事放在心上。三皇弟屢次提醒,她不僅不聽,反倒不耐煩起來,竟在夫子眼皮子底下動手掐三皇弟,三皇弟疼得眼眶泛紅,卻又不敢聲張。”
四公主也在一旁道“言母妃,您是沒瞧見當時那場麵,二皇姐可蠻橫了!三皇兄被掐後,眼眶裡蓄滿了淚,又委屈又不敢哭出來,憋得小臉通紅,輪到他們組作答時,二皇姐那對子對得簡直離譜,什麼‘天上鳥兒飛,地下石頭追’,這哪能叫對子呀,毫無對仗可言,給三皇姐都笑得前俯後仰的。夫子氣得吹胡子瞪眼,罰抄《論語》也是情理之中。可二皇姐呢,根本不當回事,把紙筆嘩啦一下扔給三皇弟,扭頭就走,還撂下狠話,說什麼‘抄就抄,反正這宗學裡的事兒都是做給人看的,以後誰能當皇帝還不一定呢,費這勁兒乾嘛’。”
四公主繪聲繪色地描述著,小臉上滿是義憤填膺之色,說到激動處,雙手還不自覺地比劃起來“言母妃,兒臣真覺得二皇姐這次太過分了,這可是宗學,關乎皇家顏麵,她怎能如此肆意妄為?三皇兄向來乖巧,被這麼一鬨,課業也耽擱了,心情更是低落得不行。”
言瑤佳聞言蹙眉,麵色頓時冷肅下來。
二公主性格刁蠻任性,素來恃寵而驕,這一點宮中儘知,故而才養成如今這副肆意妄為的性子。
看來這些日子養在王太後身邊也沒什麼改變。
王太後對她向來寵溺,事事順著她心意,原想著在太後身邊能多少學得些規矩體統,收收性子,卻不想依舊是這般我行我素,毫無長進。
以往在這後宮之中,她那些小打小鬨的任性之舉,言瑤佳念及都是些孩子間的瑣事,便也未曾過多計較。
畢竟都是皇家子嗣,孩童間偶爾鬨些小脾氣、使些小性子,也算正常,隻要沒觸及根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可現如今,她連累三皇子受了委屈,若不好生管教,怕是難以善了。
淑妃看著是個溫柔的人,其實骨子裡也是個極有主見、不容他人輕易冒犯的。
淑妃平日裡雖總是一副溫婉和順的模樣,可事關三皇子,那便是她的逆鱗,觸之必怒。
這次二公主如此行事,淑妃恐怕不會像往日一般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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