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後的我,隻想過平凡的生活;這樣的生活,讓我感到安全、愉快、滿足。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直到某次,我在社區的安排下去當義工時,遇到了一位老人。
那是一名八十多歲的老太太,住在下城區的邊緣;她蝸居在一間十幾平米的小屋裡,靠著社區每天送來的救濟品過活。
她的老伴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也沒有任何子女來管她,這二十年來,隻有孤獨與她相伴。
老人的雙腳已經失去了站立的能力,這在她的年齡來說並不罕見;她每天都趴在自己縫製的墊子上爬著去廁所。而她吃的東西,也隻有冰冷的、快要過期的罐頭。
她那屋裡唯一的電器是一個燈泡……彆說是電視或收音機了、就連部電話都沒有。
我問她為什麼不向彆人尋求幫助,按照她的情況,應該有專門的機構可以收容她。
她告訴我,那些機構是給舉目無親的孤寡老人的,她不去,因為她還有一個兒子。
二十多年前,她的兒子離家去其他城市工作,但是後來斷了音訊,她想守在這裡,等兒子回來。
她怕自己若是走了,兒子回來會找不到她。
我試著問了她兒子的名字和一些她還能記起的基本情況,結果她突然就打開話匣子,對我說了很多。作為一個連幾分鐘前發生的事情都記不清的老人,她對兒子的記憶卻很清晰,說起來滔滔不絕。
很顯然,這份回憶,以及與兒子團聚的希望,便是這個孤苦伶仃的老人這些年來僅存的慰藉,也是她守候在這裡的動力。
然而,我知道,她的兒子是不會回來了。
因為,我殺了他。
那是我接下的第一單工作——每個殺手,都會記得自己作為殺手去殺的第一個人,我也不例外。
離開老人住處的時候,我什麼都沒說。
我沒有告訴老人,她的混混兒子在二十年前就因為私吞了幫會裡的白貨被道上通緝並且被殺死了。
我也沒有再去勸說她離開這裡。
這樣,她還能有個盼頭,她的兒子還能活在她的回憶裡,活在她的希望裡。
…………
死,對人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
我已不再被這個問題困擾。
生命的沉重,不在於其對這個世界能產生多大的影響,而在於當其逝去時,辜負了誰,又成全了誰。
看來,我還不能退休。
我想換個角度,再與死亡共舞一曲。
這一次,除了應有的覺悟,我還將……心懷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