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後,撿來的狀元郎成日裝柔弱!
秦月淮給梁一飛的印象,比他原本以為的更深刻。
他不止是見識到秦月淮言語中坦然自若、有說服人心的力量,接下來,更是見著了秦月淮的“平凡”一麵。
他看著他脫了大氅、撩起袍擺、挽起袖口,隨手拿過一個鐮刀,夜色裡,他一身白,與覆蓋塵世喧囂的白雪融為一體,砍樹之聲鏗鏘,他也同那些常年乾活的人力們融在一起。
秦月淮長得一副矜貴公子之態,行事起來,卻這般如任何一位於世間為生存忍辱負重的普通人。
梁一飛始終不信秦月淮當真生而平凡。
此刻,秦月淮彎下的腰,靴子四周踩上的泥,甚至黃土沾臟的衣襟,在梁一飛看來,不止沒損害絲毫秦月淮的形象,反而奇怪地,襯托出了他愈發高大一般。
他望著他,陡然覺得熟悉不已。
而這份熟悉,來自他摯愛的沈煙寒。
沈煙寒與這位秦七郎,某種程度上,像對鏡照出的人影。
他第一次深切明白,他們都會一種能力,叫做能屈能伸。
“砰砰砰”接連幾聲有力聲響,梁一飛手舉柴刀,大力砍向一棵碗大的柏樹,借此發泄心中的喧囂。
如秦月淮所料,當晚子時不到,楊動便冒雪到了淨慈寺。
這一下,真見有人來找秦月淮,那些交錢給了沈煙寒的香客們才放鬆了些警惕。
楊動到達後,秦月淮留梁一飛帶著人繼續備樹枝,回去叫沈煙寒。
今歲的天真算得上變化多端,就說這紛飛的雪,在這寂靜的山間也是時濃時烈、時有時滅,這時候,雪也住了,甚至沉雲也悄悄散去,又有了月。
月色皎皎,落在推開房門的地方,染著一地寒霜。
秦月淮開門又關門,走近沈煙寒時,床上的小娘子睡得正香。她麵容恬靜,但睡姿一向張狂,秦月淮一掀開床帳,就見她抻出的一條腿壓著裹成條的被衾,雙臂大大展開著,因俯臥的姿勢唇角還有流出的口涎。
這等嬌憨模樣,像擊錘忽然敲上了鼓麵,擊得他心腔一個震蕩。
有些於心不忍去打擾,但秦月淮依舊開了口——
“皎皎。”
為免自己凍得沒有知覺的手凍著她,秦月淮沒挨去沈煙寒的臉,而是選擇隔著被衾拍了拍沈煙寒的肩。
沈煙寒正睡得雲裡霧裡,被他這一動作擾了清夢,手往他推來的地方拍,“過一刻鐘再叫我,再睡會……”
秦月淮眼露無奈,伸手撥開擋著她臉的發絲,對著賴床的小姑娘,再道“皎皎,先起,過會再睡。”
沈煙寒嗯嗯兩聲,卻照舊閉著眼一動不動,一張臉上皆是嬌憨。
秦月淮想再催她的動作一頓,不由有些猶豫。
他見過沈煙寒數九寒天在冰涼的水裡洗衣的樣子,她唯一的女使木槿攔她做這些粗活,她一改和顏悅色,對那女使訓斥“事有輕重緩急,你的任務是儘快繡出新衣,還有時間在這與我囉囉嗦嗦”,為達目的,她這個嬌身慣養出來的貴女可以放下身段到此地步,心性之堅毅可見一斑。
可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二八年華的小姑娘,天性中的孩童氣並未徹底退卻。
分明是貪吃又貪睡的人,自他認識她起,她就從不如何懶惰,每日早起,做再多活計,嘴裡抱怨得凶,卻也從未放棄。
到底還是讓人心疼。
秦月淮又等了半盞茶的功夫,這才湊近沈煙寒的耳朵,手指一邊玩她的鼻尖,一邊說道“楊動來了,你可是要吩咐他一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