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間殺神仙!
梁餘很是隨意地在小院中溜達,他走到門檻前,扒著門框往屋子裡瞧了瞧,問道“鳴哥兒,你怎麼還沒煮飯,是不打算吃了嗎?”
鐘鳴歎了口氣,他似乎明白梁黑子的意圖,說道“我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做……”
梁餘頓時喜上眉梢,高聲嚷道“我來,我來,這等瑣碎事兒哪輪到大才子鳴哥兒出手,交給二狗我來做便好。”
嚷嚷完,梁餘麻利鑽進屋中,在米缸中舀米,然後又從水缸中舀水淘米,熟練地將淘好的米倒入灶爐上的小鍋裡煮。
煮上米粥,梁餘嘴裡還在阿諛奉承道“鳴哥兒,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讀書人不能碰灶台,不然會臟了手。”
麻衣少年無奈回答道“那叫君子遠庖廚。”
黑臉少年撓撓淩亂的長發,尷尬笑著應道“是了,我也記起來了,君子遠庖廚。”
梁餘自小就是苦命人,四處飄零沒機會讀書,他也不喜歡讀書,鐘鳴有意教他些粗淺的學問,他也總是打著哈欠說“子曰如何,君子有所為的事情,聽不懂,聽得頭疼,不學!”
隻有每逢有事央求鐘鳴的時候,黑臉少年才會用他那拙劣的演技賣弄幾句文言,證明他那求學上進之心,用來討鐘鳴歡喜,這似乎成為少年開口求人前的慣例。
此次鐘鳴照常聽得出來,他也能猜出梁餘為何犯愁,於是問道“你這個月收的款頭去哪了,這才月中家裡就沒了糧,我知道你能吃,但也不可能半月時間就吃完大半缸米。”
又是尷尬的笑容,黑臉少年掰著手指頭細數道“月初那幾天,吳奶奶家裡沒吃的,你也知道她孤身一人,還害了眼疾,我不送點米給她吃,她不是要餓死嗎?
李木匠大叔家中剛添了孩子,又是個男孩,這樣他家中就三個小子了,縣衙發的那點糧怎麼夠吃,我便借點給他。
還有前兩天,小魚他娘拿著翻空的米袋來借糧,小魚才一丁點大,剛會喝米粥,沒米吃會餓病的,她娘又吃不飽,也沒奶水喂她,我就借了點給她,還有……”
聽著梁餘細數那些借糧的事情,鐘鳴還真說不出任何指責的話,隻能道“那也不能不給自己留口吃的。”
梁餘嘴角掛著壞笑道“我這不是有鳴哥兒你呢,再說,鳴哥兒你不是也說過,達則兼濟天下,我梁二狗現在混好了,就不能讓淤泥村的鄉親們受苦,都是一塊在死人堆裡爬出來的……”
在這件事情上,梁餘從不向鐘鳴低頭,鐘鳴教他那麼多道理,他都沒記住,就把一句“達則兼濟天下”死死記在心底。
不想聽梁餘在那裡跟他掰歪理,麻衣少年不耐煩地揮揮手道“那你以後也要記住後半句,窮則獨善其身。才過幾天好日子就把自己當大地主,你家的餘糧還不足以天天去接濟人。”
雖然嘴上訓斥,但麻衣少年還是從懷中掏出兩塊碎銀,顛了顛,挑了塊大的扔給黑臉少年。
扔過銀子後,鐘鳴指著梁餘道“這個月彆再來我家蹭糧吃,再來也不會給你。”
梁餘把銀子踹在腰間,拍了拍鼓脹的布帶,笑著道“那就下個月再來唄。”
“天天做爛好人,我教你做好人,沒教你做爛好人。”
“爛好人也是好人啊,鳴哥兒你不是說過,我們要做人上人,狠人,好人,這三個人裡麵,好人最重要。”
“簡直是對牛彈琴,說你是個榆木疙瘩吧,鬼心思比誰都多,一肚子壞水。”
不打算繼續跟執拗的梁餘鬥嘴,麻衣少年起身去看鍋中的粥,看到沸騰的米粥,高呼道“梁黑子,粥煮好了。”
半天不見院外有動靜,等麻衣端著兩碗粥走出來時,梁餘又從矮牆那邊翻過來,手裡還拿著小碟,裡麵是幾根蔫了的野菜,黑臉少年得意地舉起小碟道“小魚他娘昨兒送我的野菜,用鳴哥兒你教的辦法撒鹽醃過一宿,肯定很好吃!”
於是,晨光剛好,晚春的陽光暖洋洋的,灑在籬笆小院中,給青磚瓦房鍍上層金色,曬在人身上更是舒服。
兩名少年蹲在門檻前,各自手裡捧著碗粥,伴著醃製好的鹹菜,窸窸窣窣地喝著。
黑臉少年趁著麻衣少年低頭拿鹹菜的工夫,偷偷把藏在袖中的米粒撒在腳下,名為鐵將軍的赤冠大公雞立刻撲棱著翅膀來到少年身邊,咕咕啄個不停,等麻衣少年發現的時候,又是一通笑罵。
似乎日子這樣安定,時光這樣渡過,對於飽經磨難的兩名少年來說,就都挺好。
這樣安逸的日子能過一輩子,少年也就知足了。
知足是福,珍惜眼前的生活。
……
黑臉少年吃過三大碗米粥才抹抹嘴巴,吧唧著嘴猶意未儘地去洗碗,洗乾淨後將碗筷規整放好,梁餘知道鳴哥兒是個仔細的人,放不好要被罵的,仔細做完後才腆著肚子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