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間殺神仙!
郭先生開場便講道“要說起月前城中那夜吳家人慘死之事,就要提到一個人,這人是誰呢?我們邊村的一位少年,名為鐘鳴,這孩子……”
僅是這幾句話,便讓鐘鳴汗流浹背。
自己從小到大經曆過的事跡,母親的家世,父親的由來,竟讓郭先生說的八九不離十。
台下人驚呼聲四起,鐘鳴的心則是驚了又驚,狂跳的心臟就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在郭先生麵前,自己毫無秘密可言,他竟然連楊延朗與自己破廟相認的事情都知道。
好在郭先生沒說出他是後世而來的魂魄,若是郭先生能把這一點都說破,鐘鳴絲毫不會猶豫,抽出梁黑子腰間的橫刀,就要砍了這說書先生。
梁餘坐在一旁倒是樂嗬嗬地聽,他沒心沒肺,喝茶吃糕點,彆人樂他也樂。
聽了半段故事,梁餘還對鐘鳴說道“鳴哥,郭先生挺有本事,把你的事情打聽的一清二楚。”
“嗯,是有本事。”
悶聲點點頭,鐘鳴眯著眼睛看向郭先生,台上的郭先生一直是笑眯眯的模樣,那雙眼眸中看不出端倪。
對鐘鳴的平生事跡如此熟悉,僅憑幾個月的接觸,還有打聽就能做到?
鐘鳴反正是不相信。
此人深不可測,來曆也尚不可知,但絕不是簡單的遊方說書先生。
鐘鳴悄悄留了個心眼,暗中防著這位郭先生。
故事郭先生是在講,已經講到柳成蔭的來曆,他所知道的,比柳成蔭講給鐘鳴聽的都清楚。
此時少年人已經是心煩意燥,不願再聽下去,於是鐘鳴戳了下梁餘道“黑子,我們走吧,這故事聽起來多沒意思。”
“多有意思,鳴哥,郭先生若是不說,我都不知道那夜你的經曆是如此驚奇。”
梁餘屁股像是生了根,坐在長凳上一動不動,桌上的一盤點心已被他吃完,他又招呼小廝送上一盤。
心道梁黑子是個好事兒的主,他若聽好了那故事,必定不會走。
鐘鳴索性也靜下心來,郭先生講的書他是沒聽進去,他隻是獨自琢磨著,要如何探清楚郭先生的底細。
這個平日裡笑嘻嘻,還時常說葷段子的家夥,成為鐘鳴當下最大的心病。
少年人思索了許久都沒有頭緒,正當他歎息之時,身後傳來嗬斥聲。
故事對鐘鳴沒有吸引力,他便扭過頭去看身後之事。
隻見門口站了兩個衣衫襤褸的家夥,前麵是個胡子邋遢的老頭,看似是花甲之年,須發皆白,眼眶的位置空洞,乍一看去挺嚇人。
他那雙眼睛應是被人挖去了,隻剩下空洞的眼眶。
這老頭身穿灰色的道袍,手裡杵了根旗杆,黃色的旗幟上寫有測字批命,驅鬼捉妖,診脈斷症,望氣風水。
真是個口氣大的老道士,但凡跟道士沾邊的東西他全做。
常人見到的道士一般都有長處,有的是擅長驅鬼捉妖,有的是擅長看家宅風水,再有就是擅長符錄藥石,給人診邪病,他倒好,全占了遍。
怎麼看怎麼像是個江湖騙子,因為騙子沒真能耐,才會多雨露均沾,能混口飯吃就混一口。
隻看這老道,鐘鳴是沒甚麼好感的。
可老道身後跟的那小道士倒是讓鐘鳴刮目相看,這小道士身著白色破舊道袍,道袍上儘是補丁,洗的倒是一塵不染,身後背著藤條編織的箱子,也被擦的鋥亮,看起來是個乾淨人。
最重要的是這人生的俊俏,他不似鐘鳴這般硬朗的俊俏,而是眉眼中都帶著股撫媚,鐘鳴來到這三年,還未見過比他還俊俏的男人。
再加之小道士可能常年挨餓,又瘦弱,起初鐘鳴還以為他是女扮男裝,但仔細觀察後否認了。
這小道士年紀跟鐘鳴相仿,也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喉結突起,足以證明他是個男兒身。
男生女相?
老人常言男生女相,非富即貴。
這是富貴人的麵相,可惜啊,這看相一說向來不準,就比如斐大成,也不是被人說成富貴命,現在還不是在城東壟上揮鋤頭。
看到這小道士生的有趣,鐘鳴也就側耳聽他們在爭吵些什麼。
隻聽小廝攔住兩人,嗬斥道“沒錢你聽的甚麼書,去去,我們這不招待叫花子。”
老道士似乎不依不饒,張開他滿是黃牙的大嘴,嚷嚷道“誰說我們沒錢,徒兒,拿錢給他。”
身後的小道士糾結了片刻,還是在懷裡掏出個錦緞荷包,叮叮當當倒出幾個銅板,細數下來也隻有五枚銅錢而已。
捏著手中的銅板,數出四枚,小道士遞給小廝,弱弱地問道“不知四枚銅錢夠嗎?”
那小廝嗤笑一聲,將小道士的手推回去,道“茶館可不是你們這等窮道士能來的,你看看我們這裡麵坐著的主兒,動輒幾兩銀子,你還是拿著你的銅錢去買兩碗熱湯麵喝吧!”
小道士立即憋了個大紅臉,偷偷拉扯師父的道袍,低聲道“師父,我們錢不夠,還是賺到錢後再來聽吧。”
那老道士自始至終沒去管徒弟跟小廝的爭吵,隻是側耳聽書。
待到徒弟叫他,也隻是擺擺手說“不行,這書很重要,今日必須聽得。”
小道士沒了辦法,咬咬牙,將五枚銅錢都遞給小廝,又道“請這位小居士發發善心,我師父實在想聽,我把五枚銅錢都給你,我們不要茶水,也不落座,隻站在門口聽一會兒便走,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