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黑夜,還是沉思,大概都有助於人們做出決定。
也不知秦湛在那幾個小時裡曆經了怎樣的思想軌跡,總之,在第二日明媚的陽光中,秦湛擺出了長談的架勢。
談話的地點選在了屋後自帶的小院,遮陽傘下有一組鐵藝的桌椅,尋常的陳設還不算完,桌子上竟然還有點心和咖啡。點心是秦湛一早開車去附近一家有名的甜點鋪子買回來的,至於咖啡,他甚至都沒有勞動電子管家凱撒,而是親手磨豆子、親手煮的。
慕景今早反常的睡了個懶覺,彌補了昨晚連夜開車缺失的睡眠,於是對於早餐有些欠缺胃口,這會兒倒是有點小餓,於是也不客氣的享用起來。
秦湛老老實實的坐在對麵,除了幫著斟咖啡,再也不敢有彆的多餘的動作。
如果不是他人高馬大的杵了一大坨,還真有些像是受儘委屈的小媳婦。
慕景暫時懶得搭理他,相比起對麵可憐巴巴的小表情,她覺得桌子上的點心更加有吸引力。
當然,點心是秦湛親自選的,而他一向了解她的喜好。
直到慕景不再動點心碟子,隻是端著咖啡杯有一搭沒一搭的啜著,秦湛才拿出積攢了一整晚的勇氣,輕輕說了一聲,“我們談談好麼?”
慕景偏著頭瞄他一眼,用眼神反問——談什麼?
她的表情讓秦湛感到無力。
但他又一次告誡自己,在一萬種處理事情的方法中,逃避是最糟糕的一種。
說來,昨晚慕景歸來,並沒有劈頭蓋臉直接質問他,便是給了他選擇的機會,他哪怕繼續拖延,也不是不可以。慕景不是等著彆人賜予答案指引方向的小女孩,她是一位習慣想要什麼就親手攫取的女將軍。出於私人的原因,慕景大概不會對他采取強硬的手段,這也給他留下了繼續逃避的機會。
秦湛斟酌過逃避的結果嗎?
說實話,他還真的仔仔細細的衡量過。
將所有的利弊得失一條一條的擺出來比較,緊接著,他就像是任何一個色厲內荏的人類一般得出了可悲的結論——逃避,其實也挺好的,起碼在現階段是好的。
至少慕景回家了。
她如今身為一區治安官,說的直白一點,凡事都是她說了算,如果她有心給自己放一個長假,哪怕是在家裡躺平到地老天荒,也沒人管得著。
所以,隻要相處不涉及可怕的秘密,他們兩人就能一直在這個名為“家”的壁壘中與世無爭的生活下去。
至於什麼時候靜謐會被打破?那要取決於外界的侵襲什麼時候擊碎家的外殼。
昨夜,當秦湛的思緒觸及到這個問題時,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抽搐般的疼痛。因為他發現了最可怕的隱患,彆人的家或許固若金湯,但是他周圍的這一片磚瓦卻脆弱如紙。
既然如此,他寧可自己親自動手,撕碎虛偽的假象。
秦湛異常艱難的邁出第一步,可是接下來,他驚愕的發現自己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
他把所有心力都耗在了是不是要邁出第一步的衡量上,卻忘了給自己選一個適合的方向。
更加不知道該期待怎樣的終點。
慕景端著咖啡杯,即使裡麵隻剩了一個淺褐色的杯底。她並不怎麼在意,因為她滿眼都是秦湛的身影。
看著他表情凝重的說出“我們談談”。
又看著他表情茫然的不知該談些什麼。
慕景歎了口氣,將杯子放回桌上,骨瓷與鐵桌難免發出一下輕響,足以嚇人一跳。但這也不是全無好處,起碼讓人清醒了不少。
“這樣吧,我問你三個問題,你看有沒有能夠回答的。”
條款羅列似的談話方式通常隻是用在各類談判中,情侶間用這種說法,實在怪異到了極點。但除此之外,慕景也找不到打破僵局的方式。
秦湛感受到的恐懼,她也一分不少的感同身受。
秦湛花了多少勇氣決定開啟今日的談話,相比較起來,她此番回家,所花費的勇氣也一分都不少。
秦湛點頭表示同意。當前的情形下,有辦法就好,哪裡還容得下挑三揀四。
“你是……”慕景及時將“什麼”二字吞了回去。問對方是“什麼”,仿佛是將他視作怪物一般。
她臨時換了提問的措辭,“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
那一雙宛如琉璃的紅瞳,不僅被很多人目擊,更是被攝像鏡頭記錄了下來。慕景將此事作為第一個問題,合情合理。
但比起真相,更主要的動機卻是出於擔心。
若說有什麼東西是能夠威脅到秦湛的把柄,那段奇詭的錄像無疑符合條件。儘管慕景已經以最快的速度最強硬的手段處理了錄像,但還是不可避免的留下了很多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