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拉與貓右邀請!
作為一名浪人,命運的腳步總是不期而至。
例如現在,阿斯拉與四隻哥布林,他們正麵臨著一個選擇。
一位農民,一位胡須灰白、以手中的乾草叉保持平衡的農民,與他跪在地麵苦苦哀求的妻子。
還有他正按壓著小腹,不知該說些什麼的灰發男孩。
農民大半個秋天的收成,都在他的平板車上。
豬肉與牛肉製成的熏肉,自家農場中的新鮮蔬菜,大米與小麥,適合熬製厚粥的粟米與菠菜。乾酪,還有乾酪。
可是,他們被洗劫一空。
被一夥強盜。
為什麼,在利尼維亞這種地方他們就是不得安寧,哪怕隻有半年也好?
“彆擔心,老人家,我們會幫你的。”隊長討厭自己現在的感覺,可為了掩人耳目,他和三個兄弟們必須擠在同一件舊大衣裡。
以疊羅漢…不…以疊哥布林的方式,坐在彼此的頭頂上。
釘錘負責穩住下盤,鉛筆負責雙手,麥片負責胸部與腰部。
隊長負責充當了望塔,觀察和溝通。
沒辦法,他們是哥布林。
不能像阿斯拉那樣,在人多眼雜的人類村鎮招搖過市。
“你說呢阿斯拉?”隊長輕拍身下的麥片,麥片也將信號傳達於釘錘。
釘錘像隻剛落入酒桶的螃蟹,向右斜踏兩步。
鉛筆控製他的雙手,用拇指暗暗戳打阿斯拉的肩膀。
阿斯拉收起匕首,將飯團塞入口中後蒙上麵紗。
“你還記得,他們有何特征麼?”阿斯拉壓低聲音,走到老農夫身前。
她扶起農夫的妻子與孩子,請三人坐到茶桌攤右側。
“是…是的…”農民壓製住心中接連不斷的恐懼,試著從詭異離奇的經曆中緩過神來—要是其他人,肯定會以為他瘋了。
“那是因為,他從沒見過會造飛艇的哥布林。”鉛筆在麥片身下小聲嘟囔著。
農民還記得,當時他和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一起。
他們駕著平板車,他負責推,女人負責拉。
他們要經過這些年來一直行走的小道一條小河上的木橋。
就在這時,它出現了。
那個強盜,不,一開始他和妻子都以為他隻有一人。
他身材矮小,在還沒完全冷下來的季節就身披濃密的灰色皮草。
他的頭發打理的很奇怪,像是頭人狼。
以棱角與卷曲的形狀,向兩側上翹。
可最令他們感到匪夷所思的,是他們的人數。
“就在我們以為,他隻是個惡作劇的壞小孩,或是不自量力的攔路流氓時。水中忽然竄出好多好多獸皮人!”
“他們都是那個樣子…長著灰色的毛,又矮又醜…”
“可他們的行動很快,被他們的爪子抓到後可疼了!”
男孩抬起頭來,接過父親的話匣說出結局。
男孩的語氣,更像是在為心儀的女孩講童話故事。
可從農民與妻子的眼神推斷,男孩的所說所想句句屬實。
一夥有組織,有計謀和一定偽裝技巧的河盜。
阿斯拉對男孩點了點頭,他是個勇敢的孩子,身上的傷口不要緊吧?
“沒關係,我用蘆葦葉包紮過了,”男孩也對遊俠點了點頭,緊握雙拳揮打在身邊的空氣上,仿佛自己成為一名將軍,正在競技場同獸人酋長格鬥,“隻要爸爸媽媽沒事…我還能和他們打一整天!”
阿斯拉摸了摸男孩的頭。既然要請她幫忙,那就要服從她的安排。
男孩留在這裡,保護他的媽媽。
讓他的爸爸負責為她和隊長帶路,她會幫他們好好收拾那幫強盜,可以麼?
男孩用纏繞綠葉的手臂,向阿斯拉行出軍禮。
保證完成任務。
雙子河畔。
河川自其下遊一分為二,一側灌溉北方的麥田,另一側則被漁民用作飼養魚類、河蚌與水生餌蟲的風水寶地。
暗黃的蘆葦因水波推搡左右搖晃。
兩隻聚在石頭上鼓嘴鳴唱的青蛙,也因人影的逼近躍入水潭。
就是這裡,農民的平板車被搶劫的地方。
“請留在這裡。”阿斯拉攔住農民,抓住鉛筆大衣下的手。
她俯下身來,查看一塊由鵝卵石圍繞的錐形石柱。
石麵上的抓痕,剛好同小腿高度重合的石柱。
這不是任何強盜的標記。
而是一種性格惡劣的水生妖怪,對過路人留下的領地標識。
這種妖怪本身,危險程度並不比初入黑道的三流打手強多少。
可水中的領地,就是他們的主場。
當擅闖領地的其他存在越過標識,他們很容易察覺到空氣中的擾動。
他們會躍出水麵,通過水霧製造的幻象蒙蔽視聽。
他們在闖入者的恐懼中,奪走闖入者的財富以示威脅。
鑒於他們的利爪,以及野貓與孤狼般的麵孔,古代東方的學者與除魔師,將這種妖怪稱為“貓右”(nekoata)。
還有些相對精明的存在,會以木甲石器包裹身軀,可敏捷性與威脅性不減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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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會被古人描繪為通體灰綠,形如烏龜的妖怪,河童(kpa)。
隊長看到阿斯拉取下麵紗,以枯葉障目,收起弓弩走向河川。
“不,阿斯拉,你在做什麼?”隊長想要攔住她。
阿斯拉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有些時候,親眼所見的虛幻,於武士而言是種陰影。
一種會為真相蒙上灰塵的虛假陰影。
有些東西,要用心去感受。
沉重的深呼吸後,阿斯拉將匕首抽離腰間。
河水激起的卷浪,衝刷布滿泥土的棕色短靴。
她知道它來了。
它總是這樣,第一招出其不意,以便利用這震驚,讓恐懼發酵,讓恐懼在闖入者心中瘋狂滋長,為其所用。
它的水霧,它的魔氣湧向阿斯拉的麵孔。
卻沒能如它所料,濺入遊俠的雙眼,引發幻象。
阿斯拉不會看到成百上千隻貓右。
她隻感受到水霧襲來的方向,有隻莽撞的襲擊者。
“呱啊—!”
貓右的胸口,被阿斯拉的匕首劃出三道紅痕。
落到岸邊的貓右,又被鉛筆用手提起雙腳。
“沒有水霧造成的幻覺,你無法恐嚇任何人。”
阿斯拉走出水麵,鬥篷的邊角滴水未沾。
貓右的腿被哥布林鬆開,貓右的雙爪貼向地麵,向眾人跪拜求饒。
阿斯拉對貓右隻有兩個要求第一,把農民的平板車與貨品還回來。
第二,離開這裡,到沒人的地方稱王稱霸去吧。
很好,令人驚歎的…花拳繡腳。
連這種蒼蠅般的精怪,都要耗費如此多的精力。
樹林中旁觀一切的暗影,他拿出弓箭,瞄準阿斯拉與“灰大衣先生”—四隻哥布林—之間的樹叢,拉動弓弦。
沒能射中任何人,沒有關係,他本身的計劃,也不是要殺死任何人。
而是放出掛有肉丸的長線,請君入甕。
黑鋼打造的箭頭,被阿斯拉拔出樹乾。
是獵人?不,獵人可用不起造價昂貴的精鋼。
“哈,遊俠小姐,有些貴族老爺也喜歡打獵消遣,”重奪平板車的老農民,麵色上都紅潤了不少,“可惜,他們寧可去聽野兔的聲音,也不願聽聽我們怎麼說…”
雖有些冒昧,可阿斯拉希望知道,農民為什麼要選擇推車過河?
明明向利尼維亞主城走去,將它們賣給酒館或百貨商店更加便利。
“什麼?不,要出售的貨物,我早就拉到集市上了。”
“這些東西,是要獻給川崎領主的。”
川崎領主,他又是誰?
隊長輕拍身下的麥片,麥片又敲打起鉛筆的額頭。
鉛筆他正在查,哥布林天才也是需要時間的,好麼?
不料老農夫口中托出的答案,遠比鉛筆手中的計算機要快得多。
“啊,他是名商人,一名有遠見的政治家,慈善家…”
“…兩年前就是在他的幫助下,我和我的愛人的農莊才活到現在!”
這些貨物是他送給川崎的謝禮。
可是,貨物與平板車半道上被貓右搶去。
他不能兩手空空去見川崎,而後求他為自己撥來家兵支援。
雖然川崎肯定不會拒絕,可農夫此行是要去感謝他,不是給他增加麻煩。
農夫掏出口袋,按照來時路上的約定,支付阿斯拉的酬勞。
“那麼,希望您之後的行程一路順風。”阿斯拉也同農夫揮手告彆。
四隻哥布林脫去偽裝,由彼此地頭頂落下。
安全著陸。
隊長的注意力,還在那支精鋼箭頭上。
真是種堅毅的鋼鐵。
要將這種鋼鐵鍛為利器,少不了千錘百煉與烈焰的炙烤。
“啊!”隊長希望拔下箭頭看個仔細。
他的確做到了,可他的手上,也多出一道傷痕。
真是鋒利的箭頭。
川崎領主,川崎領主。
阿斯拉倒希望自己足夠幸運,假以時日能夠同這位大善人見上一麵。
箭頭的插槽中,落下一張紙片。
被重疊四次,隊長敢打賭,絕對是加密郵件。
可能記載著所羅門寶庫,大樂透開獎號碼或者…
唔,不開玩笑了。
還是打開看看,親眼確認一下最好。
“哦,我知道,是免費的披薩外送號碼!”麥片靠到隊長身邊,忙著做出搶答。
很顯然,麥片真的該考慮去認認字了。
因為這張紙上根本沒有數字。
“如果你們讀到這封信,說明你們通過了第一道考驗箭頭中的機關。”
“如果你們想要知道真相,請在今夜八時三十分前後,前往信紙背麵的地點…”
隊長將紙條上的話語讀出。
而後是一陣大笑,第二與第三陣接連而至。
鉛筆明白為什麼隊長要大笑,就像釘錘那樣。
正如他自己也無法控製嘴角的笑意。
很明顯,這是張惡作劇紙條。
等他們過去後,可能會有四十個從馬戲團棚車跳出來的麵具人,手握布偶錘把他們打成餡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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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們亮出燈光,告訴他們這是個真人秀,讓他們彆放在心上。
指定地點?很好,這個不知在哪裡的街道的…四百三十二號。
他們要去哪裡,都不會去這個四百三十二號的。
“你們想回去後,再來點茶麼?”阿斯拉低頭對四位朋友問道。
既然阿斯拉都問出來了—隊長也對她伸出雙手—他們怎麼會拒絕呢?
……
……
一座宮殿,夜色也無法削弱其宏偉。
勉強算是吧。
實際上,鉛筆不想糾正隊長,可是這地方應該叫倉庫。
看,方形石磚搭成的方形建築,配備天窗,配備燈光設施與車道。
員工休息室裡,沒準還有自動販賣機。
“呃,鉛筆。你知道的,我隻是想讓這次會麵多些儀式感。”
隊長要感謝鉛筆的理性分析,還有他對毀滅神秘氣氛的精準把控。
“好吧,我的錯。”鉛筆用手中的鉛筆棍,對準腦袋連敲三下作為懲罰。
“神秘—宮殿—!”釘錘的吼聲,也被隊長以手掌堵塞終止。
“我不確定,隊長。你白天才說過不要來這裡。”麥片不喜歡四百三十二號倉庫,今夜的月色,腳下的泥土。
可能還有飛來飛去的夜行臭蟲。
什麼時候起,麥片才能意識到隊長話裡有話呢?
不要去,就是要去的意思。
白天的話,是為了掩人耳目,騙過他們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