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疼愛次子和三子不是沒有道理。老二鹿慶南性情直爽,屬於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類型,很容易掌控。老三鹿慶西心眼雖多,卻很膽小,隻要大聲嗬斥幾句他就會嚇得瑟瑟發抖。與聰明強勢的老大鹿慶東比較起來,鹿慶元當然要偏向次子與三子。其實這次出兵他從一開始就存了讓長子戰死的念頭,隻是沒想到牛族人居然如此凶悍,戰鬥力簡直強得可怕,直接殲滅了整支軍隊,連老二鹿慶南都活捉到手。
發生在鹿慶南身上的事情,顯然是老三鹿慶西下的手。
亂七八糟扯什麼牛族人。
都說“知子莫若父”,可是現在……抿了一口酒,鹿慶元覺得嘴裡一片酸澀,絲毫沒有平時享用美酒的美妙感覺。
他長長歎了口氣,複雜的目光落在鹿慶西身上。
老三還是小時候的那樣,變化不大。
膽小,站在自己麵前總會不自覺地雙腳並攏,腳尖互相蹭著,肩膀緊縮,手指糾纏做一團,性情有些偏向女孩,遇到陌生人還會臉紅害羞。
總得來說,這是一個聽話的孩子。
當父母的,還能指望孩子什麼呢?
長大成為萬眾矚目的英雄?
拯救勞苦大眾的偉大領袖?
智商超人的統帥?
通通都是他嗎的狗屁!隻要他平平安安,快快樂樂,高高興興過一輩子,也就夠了。
我老了,雖有想法,卻沒有足夠的精力。以我這把年紀,讓幾個女人懷孕應該沒有問題。可孩子生下來又能怎麼樣。他們太小,太弱,與已經成年的鹿慶西比較起來,彼此力量毫不對稱。到頭來,隻能讓鹿慶西手上再多幾條人命。
……算了吧!
威脅最大的鹿慶東死了。
被自己寄予厚望的鹿慶南殘了。
除了鹿慶西,再也沒有值得信賴的王位繼承人。
渾濁的目光開始變得柔和,老邁的身體強撐著釋放最後精力。鹿慶元微不可查地呼了口氣,淡淡地看了一眼站在麵前手足無措的小兒子“你下去吧,我想安靜一會兒。”
鹿慶西惴惴不安地“哦”了一聲,轉身就要離開。
“先等等。”鹿慶元叫住他,眼睛裡再次釋放出族長特有的威嚴“沒事的時候多看看書,多去大巫那裡走走,對你有好處。”
鹿慶西懵懂地點點頭,得到父親許可後,這才轉過身,離開房間。
確定陰暗的走廊裡沒有第二個人,鹿慶西收起臉上的恭順表情,惡狠狠地罵了一句。
“該死的老東西!”
第二句話罵得更難聽“你怎麼還不死?”
後麵的更加不堪入耳“那麼多年了,你這個老混蛋霸在王位上一直不死,老子怎麼成為新的牡鹿王?現在鹿慶東死了,鹿慶南變成了廢物,你狗日的還想怎麼樣?連個繼承遺囑都不寫,你是不是還想著多生幾個兒子,挑一個年輕聽話的,排在老子前麵?”
音量很低,就算這個時候有人從旁邊經過,也隻能聽到鹿慶西含含糊糊如和尚念經般的混亂字節。
壓抑的時間太久了。
這是鹿慶西在漫長時間裡學會的自我排解方式。
用文明時代的話來說,就是吐槽。
現在,不隻是吐槽那麼簡單。
他伸手插進長褲側麵的口袋,指尖觸到一塊堅硬的石頭。鹿慶西仿佛遭受電擊般突然將手縮回,他提心吊膽離開走廊,按捺住狂跳不已的心臟,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間。
與磐石寨之間的聯絡隻能在暗地裡進行。自己隻是提了一下父親對待三個兒子的不公,夠朋友的阿浩立刻提出搞殘鹿慶南的辦法。鹿慶西不是白癡,他很清楚天浩這樣做的目的不外乎是想要紡織技術。他覺得可以籍此從天浩手裡得到更多好處。
一個詭異的聯盟就此結成。連鹿慶西自己也覺得奇怪,為什麼偏偏會對遠在磐石寨的年輕頭領言聽計從?但不可否認,天浩的各種計謀真的很管用,而且實施的可行性極強。
比如現在,他教給自己對付父王鹿慶元的辦法。
牛族那邊盛產各種礦石,天浩派人給鹿慶西送來一塊精挑細選的石頭。來人是平俊手下的親信,他再三叮囑鹿慶西每次使用,隻要用刀子從石頭表麵輕輕刮下一層粉末即可。白色,無臭無味,拈在手裡就跟普通塵土沒什麼兩樣。
“我們頭領說了,把這個摻在你父親平時吃的食物裡,酒水也行。少則三個月,多則一年,會有效果的。”
使用劇毒把某人乾掉,是非常愚蠢的行為。鹿慶西雖然對王位渴求多年,也不會使用如此激進的辦法。那樣做,隻會站在所有人的對立麵,把自己搞成孤家寡人。
很多礦石都含砷。
這種毒素可以通過化學手段製取,也可以從天然礦石中獲得。
被囚禁在小島上的拿破侖就是死於砷中毒,用同樣的方法對付牡鹿之王,倒也與鹿慶元的身份很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