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槍原理是一樣的。
弗拉馬爾一直認為提升槍炮威力的最直接辦法就是擴大口徑。就像弓箭,對目標的傷害程度由箭頭決定。
各王國或明或暗都在進行新式武器研究工作,然而無論進度還是成果都不令人滿意。除了增加口徑和槍炮管長度,一直沒有更好的辦法。軍研所的技師也沒有拿出過更好的,令人耳目一新的提案。
這場炮擊讓弗拉馬爾產生了從未有過的想法。他覺得眼前豁然開朗,“爆炸”這次像病毒一樣感染了他腦海裡每一個思維細胞。
造出會爆炸的炮彈其實不難。以維京王國目前的軍工能力完全有可能做到這一點。當然,實際威力遠不如巨人火炮這麼大,但隻要把想法和構思告訴軍研所那些經驗豐富的工匠和技師,他們至少可以搗鼓出“一種內部裝藥的空心鐵球,再加上一根在開炮射擊時同時點燃的引線”。
喜悅在維京公爵腦海裡隻是一閃而過,他隨即被深深的恐懼扼住了思維。
這意味著,北方巨人擁有比我們更先進的科技。
這不可能!
如果有,北方巨人之前為什麼不用,而是眼睜睜坐視“六號”在鎖龍關外殺光了所有的野蠻人戰士?
如果有,他們為什麼還要放棄關隘,被吞噬了血肉且大量繁殖的“六號”從鎖龍關一路追殺到此?
如果有,為什麼巨人騎兵在之前的戰鬥中從未使用過?
滿麵硝煙和血汙的弗拉馬爾公爵身體開始變得顫抖。他死死咬緊牙關,不讓內心想法以表情方式在臉上浮現。
陰謀,一切都是陰謀。
北方巨人在故意撤退,他們一直在示弱。為了讓自己麻痹大意率隊前進,北方巨人寧願放棄鎖龍關,放棄了多達幾萬,甚至幾十萬人的生命,就為了現在這一刻。
渡過盤陀江的維京王國士兵太多了,七十多將近八十萬。弗拉馬爾的謹慎沒有錯,他讓一部分輜重隨隊同時過河,最大限度減少了補給線被截斷帶來的危險。然而最令人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浮橋被毀,供應就此中斷。
北方巨人一直在舍棄,故意製造出愚昧、落後,甚至毫無理性可言的種種表象。可笑的是我們一直認為這才是真相。
弗拉馬爾想不出究竟有什麼方法能乾掉那支正在河麵上炮擊的巨人艦隊。實在太強大了,無論船身還是火炮威力,徹底顛覆了他的邏輯。
士兵們隨身攜帶的糧食撐不了太久。北方巨人之前頻頻把各種誘餌送到自己嘴邊……是的,無論鎖龍關還是之前的虎剛騎兵隊,在弗拉馬爾看來都是誘餌。巨人要的就是維京王國主力渡過盤陀江,他們以艦隊截斷後路,然後再朝著這塊多達幾十萬人的大肥肉揮舞刀叉。
就算是固守待援,又能堅持多久?
撒克遜、萊茵、金雀花、上主之國,還有自稱戰鬥力最強大的教廷聖軍,他們真能打敗北方巨人,在這條河上重新搭建浮橋,解救同樣崇拜聖主,有著共同信仰的我們嗎?
灰暗與失望在弗拉馬爾公爵眼中緩緩升起,他感覺自己的心臟正隨著一發發炮彈落下的爆炸不斷震顫。
“我們完了……這次是真的完了。”
他的眼中一片灰敗。
……
猛烈的炮擊一直沒有停過,從上午十點多持續到下午四點。各分艦隊輪流上陣,後方運輸船補充了一輪炮彈,至黃昏,盤陀江兩岸一片狼藉,空氣中彌漫著足以令人窒息的濃密硝煙。放眼望去,遍地都是血肉屍骸,看不到一個活人,看不到任何有攻擊價值的軍事目標。
震超對炮擊戰果很滿意。按照計劃留下三支分艦隊與補給船隊在附近往複巡邏,他帶領內河艦隊主力駛往鋼濰城,在那裡臨時駐留,然後補充物資。
接下來的任務交給陸軍。
……
弗拉馬爾一秒鐘都不敢耽誤,帶著軍隊拚命向西麵移動。隻要是稍有頭腦的人都知道必須遠離河岸,否則會成為巨人艦隊的活靶。天知道他們究竟從哪兒弄到威力如此強大的武器,確保安全最好的辦法就是儘可能離他們越遠越好。
沒人去管遍地的死屍,在痛苦中掙紮呻吟的傷員在弗拉馬爾看來全都屬於“必須拋棄的廢料”。帶著這些人根本走不遠,也不可能提升速度。做出這樣的選擇的確很殘忍,但他隻能硬著心腸發布命令。
我是統帥,我要為所有活著的士兵負責。
入夜,維京王國主力已經撤退到距離河岸很遠的安全地帶。儘管疲憊不堪,士兵們仍然搭起了帳篷。烈度極高的炮擊摧毀了大部分輜重,沒有足夠的燃料,人們隻能啃著又冷又硬的麵包,在孤寂與困頓中陷入沉默,進而入眠。
大片雪花從空中緩緩飄落下來,弗拉馬爾伸手就可以接住這些冰涼的碎片。這意味著雪勢不會持續太久,但明天早晨在這樣的大雪中行路依然會很困難。
現在該怎麼辦?
這是盤桓在弗拉馬爾腦海深處的最大問號。
正確答案是“往東走”。那是自己的來路,也是通往維京王國,所有士兵回家的路。
黑暗中,弗拉馬爾臉上浮起一絲苦笑。
沒有橋,沒有足夠的建築材料,拿什麼過橋?
何況就算聖主庇佑真有那麼一座橋,巨人艦隊也會在第一時間將它摧毀。
還有一個迫在眉睫的嚴重問題————炮擊導致維京王國的軍隊損失慘重,尤其是個各種無法在炮火中移動的軍用物資。沒有足夠的糧食,士兵們吃什麼?
比起“安全回家”這個最美好的希望,如何解決眼前的饑餓才是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