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且慢！”
“誰敢？”
安爍、周卿顏和雲攸三人幾乎同時喊出了聲，然而周卿顏的聲音最為渾厚，那雄渾的嗓音如同洪鐘大呂，生生地將其他兩人的聲音給壓了下去。
周卿顏的目光先是溫柔繾綣地望向雲攸，似有千言萬語儘在這一眼之中，旋即又朝著安爍微微搖了搖頭。
在他心中，若是三人之中必定要有一個人站出來違逆帝王的旨意，那麼他認為自己是最為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周卿顏朝著帝王恭敬地躬身拜下，說道“陛下，那椿樹可是生長於南詔之地，在東郯是根本尋覓不到這種樹的蹤跡的。而且，椿樹的花粉極為珍貴，靈芝不過是一個常年身處宮中的侍女，她根本就沒有辦法獲取到這種花粉，又怎麼能說是她陷害娘娘呢？”
他的雙眼緊緊地、灼灼地盯著禦階之上那身形佝僂、儘顯蒼老的皇帝，那目光仿佛是要穿透皇帝那衰敗而又虛弱的外表，直直地刺入他那顆堅硬、狠毒且唯我獨尊的內心深處。
永德帝緩緩地鬆開了原本蓋在臉上的手，目光穩穩地落在周卿顏身上，問道“愛卿覺得這會是何人所為呢？”
周卿顏沉默了一小會兒，才緩緩說道“陛下，能否將那《百壽圖》交予微臣查看一番呢？”
永德帝點了點頭。沒過多久，一個小太監便將《百壽圖》呈了上來。
周卿顏仔細端詳了一番後，回稟道“陛下，這幅《百壽圖》乃是南詔國進貢而來的物品。圖上所繡的長壽仙人，是用南詔特有的稷櫚樹製成的絲線繡成的。而這種稷櫚樹常常與椿樹相伴生長，所以這圖上沾染上椿樹花粉實在是不足為奇之事。”
歐陽蘭兒聽聞，冷哼了一聲，說道“這也太過牽強了吧，花粉怎麼就會這麼巧地沾染上呢？”
周卿顏依舊不疾不徐地接著說道“太子妃若是對在下的這番解釋有所不滿的話，那不妨就從所有接觸過這幅《百壽圖》的人開始著手調查。太子妃您可是接觸此畫時間最為長久的人，如此一來，嫌疑也是最大的，照理也應當被抓起來審問才是。”
“你……你好大的膽子！”歐陽蘭兒氣得渾身發抖，右手直直地指向周卿顏，而後又急忙轉頭看向安爍，眼中滿是求助的意味，“殿下，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周大人這般肆意妄為嗎？”
安爍神色清冷而淡漠，看也未看她一眼“周大人所言極是，一視同仁不失公允。聖人有言，不彆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孤若是因為你是太子妃，就罔顧國法，豈不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眾人聞之，皆將讚許的目光投向太子。永德帝無奈，隻得站出來平息事端“周愛卿的推斷確實有理有據，既然並非人為陷害，此事便無需再追查下去，退朝吧。”
永德帝剛欲起身，周卿顏卻“噗通”一聲跪下，言辭懇切“陛下，月靈族昭雪之事，懇請陛下恩準微臣查清真相，如此方能彰顯陛下的賢明盛德啊。”
他話音才落，諸位大臣紛紛邁出隊列，皆大聲附和“周大人所言極是，臣等附議！”
“僅憑這個女子的片麵之詞，如何能徹查？”永德帝厲聲嗬斥，然而此刻，迎著周卿顏那堅定而熾熱的目光，他的內心不禁有些慌亂。
“請陛下準許人證上殿。”周卿顏不卑不亢地說道。
“宣！”永德帝皺著眉頭，極不情願地應道。
蕭世翁和月巫緩緩走近大殿，刹那間，大殿內如同煮開的沸水一般，嘈雜聲四起。
“蕭家滿門抄斬，你今日自投羅網，難道就不怕朕砍了你的腦袋？”永德帝聲色俱厲地喝道，話語中滿是恐嚇之意。
話音剛落，蕭世翁不慌不忙地從袖中掏出一塊玉牌，鎮定自若地說道“老夫持有先帝親賜的免死玉牌，又何懼之有呢？”
永德帝看到那塊玉牌，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他深知先帝的旨意不可違背，但又不想輕易讓月靈族之事被重新翻查，畢竟這背後牽扯諸多宮廷秘辛。
他坐在龍椅上，眼神陰晴不定，沉默了片刻後，緩緩開口“即便你有免死玉牌，可若你今日所言有半句虛言，朕定不輕饒。”
蕭世翁恭敬地躬身行了一禮，神色間帶著幾分愧疚“陛下聖明，老臣必定如實陳述。陛下當年醉心於捕獵之事，曾命微臣尋覓更多凶猛的異獸。微臣為了謀求升官進爵，竟心生惡念，假意愛上月靈族的馭獸師方媚娘，從她那裡騙取禦獸之法，從而引出靈獸。”
月巫緩緩走上前來，他的聲音清冷如冰，在大殿中幽幽響起“陛下，當年月靈族被汙蔑使用邪術危害百姓，實則是老身用攝魂鈴操控靈獸作亂，進而嫁禍於月靈族，老身知罪。”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頓時炸開了鍋，大臣們麵麵相覷，臉上滿是震驚之色。
雲攸在一旁聽出了端倪，她察覺到他們的供詞有所保留，並未將永德帝的罪行和盤托出，心中不禁暗暗惱怒，不覺咬緊牙根，恨意在眼中閃爍。
周卿顏趕忙趨前一步，恭敬地說道“陛下當年下令誅殺月靈族，乃是受了這二人的蠱惑，實乃無心之過。如今為月靈族昭雪，將真相公之於眾，重新修訂史冊，善待月靈族的幸存者，與之和睦共處，此乃陛下的聖德之舉，必能傳為佳話。”
永德帝心中明白，周卿顏這是在給他台階下。
若是自己不承認當年之事，那便是心中有鬼。他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道“朕……準周愛卿所奏……”
老皇帝虛弱地吐出這幾個字，周卿顏的心頭頓時一陣激蕩。不過，他很快便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沒有將內心的波動表現在臉上，隻是飛快地看了雲攸一眼。
周卿顏的眼神向雲攸傳達著適可而止的意思，可雲攸怎肯就此罷休，她毅然站了出來，神色凜然“陛下英明神武，那下官的冤屈也該討個公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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