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謝司長和騎兵營營官叫來,還有炮營主官,工坊的雷匠頭他們,把桌子上東西撤去,換上茶水。”
既然是訂立新規,便要讓所有人參與。除了在場的軍隊和官僚,民政和工坊也要到場。
可惜吳阿衡還在朝鮮,水師的人不能趕來了。
劉招孫倒是很願意把開原海洋攻略和眼前這些鼠目寸光的部下好好聊聊。
這兩年開原勢力急劇擴張,從最開始的一城擴張到大半個遼東,甚至開始滲透山東和西南,隨著地盤與利益不斷擴大,最初這批手下也開始有了自己的班底。
當一個團隊沒有一個高效組織架構時,人員就會用他們自認為合理的方式進行架構。
通俗點來說,便是任人唯親。
當一位主官有了自己班底,就會以他為中心,形成新的利益集團,這個小的利益集團具有排他性和利己性。
當開原事業順風順水時,大家尚能勁兒往一處使,一旦出現風吹草動,就像不久前在赫圖阿拉作那樣,小利益集團與團隊發生利益衝突,整個團隊就可能麵臨分崩離析的危險。
作為小利益集團的代表,即便主官不去爭權奪利,底下那些人也會慫恿他們去爭。
就好比康應乾能慫恿劉招孫入關稱帝,康應乾的副官也能慫恿老康擠走孫傳庭,在開原一家獨大。
眼前這桌精致菜肴便是開原體係的全部利益,隻是有些人的胃口太大,已經開始不滿足,想著要重新分蛋糕。
“是我對他們太過寬厚了嗎?”
劉招孫手拄臉頰,感覺一陣暈眩,腦海浮現出明太祖誅殺功臣的畫麵。
潛意識裡,他還是前世那個公司裡與人為善的老實人。
現在想想,自己麵對的這幫人個個都是人精中的人精,除了袁崇煥孫傳庭這樣的新科進士,幾位文官哪個不是宦海沉浮十幾年,殺人於無形。
到底是自己太天真了。從一開始便推心置腹待這些老油條,結果現在讓自己陷入被動地位。
既然從前那套君君臣臣的關係維持不下去,便需要新的組織架構。
既然過往的寬容自律不能解決人性之惡,隻有換成鐵血和恐怖。
在一個識字率不超過百分之一、社會底層民族認同感等於零的前工業時代,想要依靠幾句口號、幾項畫大餅似得經濟改革,短短幾年就能喚醒民族意識,跑步進入君主立憲議會民主或是什麼國家主義,無疑是癡人說夢。
劉招孫想了一會兒,從懷中取出炭筆記事本,翻開空白一頁,在記事本上認認真真寫道
“一切從實際出發。”
錦衣衛東廠這樣的督查機構很有存在的必要,對這些部下,也不能像從前那樣寬容。
此時此刻,他無比想念沈煉,不知道這位老弟現在是死是活,過得怎樣。
張潮匆忙出去,臨走時憂心忡忡望平遼侯一眼。
中軍衛隊衛兵們上來撤去桌子上的菜肴,給各位上官端上了茶水。
茶水冒著氤氳熱氣,八名衛兵手執雁翎刀,環立桌子四周。
劉招孫收好記事本,抬頭望向眾人,部下們神情各異。
喬一琦搖頭歎息,充滿責備的望向康應乾,老康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模樣,將頭扭向彆處。
袁崇煥茫然望向手中的茶水,手指不停將茶杯蓋子掀開又合上,神情顯得有些呆滯。
鄧長雄神情恍惚,偷偷用眼角餘光望向平遼侯。這次赫圖阿拉屠城,雖說是孫傳庭下的命令,然而最終執行卻是鄧長雄和他的第二千總部。
事後康應乾和孫傳庭的副官都來找過鄧長雄,給他說了些模棱兩可的話,大意是說讓鄧千總不要擔心,若是平遼侯追責,有他們擔著之類。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鄧長雄再怎麼愚鈍,也知道是文官在拉幫結派,想要爭取自己。
赫圖阿拉戰後,平遼侯一直沒有提起此事,這更讓鄧長雄感覺惶恐。
這位家丁出身的猛將,隻想在平遼侯麾下安安心心打仗,沒想到莫名其妙卷入文官之間的權力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