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軍占據遼東四十二座城池屯堡,有開原、鐵嶺、撫順、清河、寬甸、葉赫、赫圖阿拉、鬆原堡、靖安堡·····”
鄧長雄滔滔不絕說出一大串地名。
兩年血戰,開原足以傲視群雄。
劉招孫對著地圖一一查看。
“朝廷方麵,後金雖滅,關內形勢持續惡化。泰昌二年,陝北王二民變,重慶奢崇明叛亂,延遂鎮鬨餉兵變,朝廷疲於奔命,四川、湖廣、雲南土司兵抽調重慶。目前朝廷對開原以安撫為主。遼鎮方麵,自從平遼侯斬殺袁應泰後,遼鎮也有樣學樣,不服朝廷調遣。遼南還好,隻是走私撈銀子,遼西軍門,以祖大壽為代表,殺良冒功,無惡不作。”
聽到遼鎮,屋中一陣騷動。
長期以來,遼鎮都是開原的敵人,尤其是遼西祖家,在各位將官心中,更是比建奴還可惡的存在。
劉招孫揮手讓鄧長雄繼續。
“目前我軍在開原、撫順、鐵嶺等地駐守重兵,在文登駐有第六千總部兩千戰兵。截止今年年底,開原勢力北抵撒剌衛,東至七台河,南邊與沈陽交接,西邊與蒙古朵顏部相鄰,因建奴覆滅不久,海西尚有大片土地還沒來得及占領,預計開春後會全部占據。”
幾個對地名不熟的官員詢問身邊人七台河在哪裡。
鄧長雄介紹道“七台河靠近忽兒海衛,是大明極北之地。”
眾人交頭接耳,在他們印象中,遼東已是化外之地,隻有成祖時期才能勉強控製,成祖之後,便丟給建州了。
劉招孫的野望當然不止什麼七台河
“七台河不是極北之地,苦夷島(庫頁島)才是。”
劉招孫示意鄧長雄坐下,對眾人道
“接下來的由本官說。”
鄧長雄如釋重負坐回自己座位。
“向各位宣布幾件事。”
眾人一副洗耳恭聽模樣,猜測多半是要宣布對孫傳庭的懲處。
“第一件事情是,將士賞罰。”
劉招孫抬頭望向袁崇煥喬一琦等人,補充道
“除了孫傳庭,其他主官封賞都要等朝廷聖旨到,到時本官再一起嘉獎,今日隻說對軍隊和民政獎罰。”
馬士英宋應星擦擦額頭汗珠,還好不是找他們秋後算賬。
“滅後金之戰,除了駐守文登的第六千總部,其餘各部人馬都有參與。全體將士用命,才得此大勝。尤其是第三千總部,以孤軍攻打葉赫,與敵軍死戰半月,拖住鑲藍旗和蒙古人,為攻占赫圖阿拉創造了條件。第三千總部千總王二虎,臨危不亂,忠於職守,實乃全軍將帥之楷模,本官已奏請朝廷,擢升王二虎為開原道參將,開原軍內,升其為第三軍軍長。”
劉招孫說到這裡,補充道
“從即日起,各千總部升為近衛軍,兵額從原先的五千人增至兩萬人。各部旗號建製不變,當然,目前兵力遠不夠這個數字,所以每軍兵額暫定為六千,後期酌情增兵。第一千總部改名為近衛第一軍,兵額暫定八千人。”
王二虎霍然站起,向眾人點頭示意,屋中響起熱烈掌聲。
在平遼侯帶動下,鼓掌祝賀已成開原軍中新風尚。
“恭喜王參將成為本官麾下第一位參將!前途不可限量!”
劉招孫上前拍拍王二虎肩膀,上下打量這位浙兵出身的老部下,眼神之中,充滿欣賞。
王二虎行了個標準軍禮,脖子漲的通紅,激動不已
“末將以後便是做了朝廷的總兵,也還是劉大人的馬前卒,絕不會忘本!大人一句話,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哈哈哈,不是為本官赴湯蹈火,是為整個開原!”
劉招孫勉勵王二虎幾句,讓他坐下。
這時底下議論紛紛,又是改名又是擴軍,還升王二虎為參將,看來平遼侯所圖不小。
劉招孫將目光從王二虎身上移開,落在後麵剛進來的王增斌身上。
“赫圖阿拉之戰,騎兵營鏖戰蘇子河東岸,掩護戰兵渡河,功莫大焉。聽聞當日衝殺兩紅旗大陣,王營官為鼓舞全軍士氣,披堅執銳,衝在最前麵,身中數箭,一舉擊潰代善!”
王增斌連忙起身,謙虛道
“都是平遼侯指揮得當,末將不過僥幸得勝,比不上幾位千總····”
劉招孫打斷副營官
“功就是功,不必謙虛,開原崇尚軍功,赫圖阿拉之戰雖打得窩囊,不過騎兵營是有功的!”
眾人紛紛打量這個年輕的騎兵軍官,各人臉上露出不一樣的表情。
騎兵為王,騎兵營在各軍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對外幾次戰事,都是以騎兵營為先鋒,撕開敵軍防線,才最後取得勝利的。
李昱辰在渾河戰死後,騎兵營就由布爾杭古統率,後來為平衡勢力,劉招孫破格提拔王增斌做副營官。
掃滅建奴,布爾杭古回葉赫當海西女真首領,這位年僅三十的副營官,自然而然成了新任騎兵統帥。
“升任王增斌為騎兵營主官,本官已上疏朝廷,擢升王增斌為副參將。王副參將,以後你要幫本官帶好騎兵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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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增斌推開身旁靠椅,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咚咚磕起響頭。
開原不興跪拜禮,劉招孫連忙上前攙扶起他。
“薩爾滸時,若不是大人出手援救,末將早死在渾江。彆的話不多說,這條命是大人的。大人讓末將打遼鎮,末將就打遼鎮,大人讓末將打京師,末將就打京師,水裡火裡,絕不含糊!”
劉招孫扶起王增斌。
兩年前,渾江江畔,劉招孫從巴牙剌狼牙棒下救出王增斌的畫麵曆曆在目。
從薩爾滸到現在,有多少人,已經永遠離開了自己。
“好!不愧是東路軍的老兄弟!”
接著嘉獎了炮營營官韓真義與王從之。
當日在蘇子河東岸,炮營五百多人死戰不退,堅守陣地,給兩紅旗重大殺傷。
劉招孫決意擴充炮營,將炮兵人數將增加到一千人。
此外,他已奏請朝廷加封韓真義他們為開原遊擊將軍。
又陸續嘉獎幾位民政官。
待眾人鼓掌結束,平遼侯臉色一變,環顧四周
“開原軍是好樣的,英雄輩出。那麼,這次滅後金之戰,軍中有沒有人不是英雄呢?本官以為,是有的!”
“赫圖阿拉之戰,乃是開原軍自建立以來,少有的大敗!幾乎全軍覆滅!雖說最後滅了後金,然而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慘重!”
鄧長雄坐在座位上忐忑不安,聽到嘉獎王二虎,他便感覺不妙。
邵捷春死了,怒火肯定要發到他頭上。
雖是臘月天氣,鄧長雄額頭卻冒出細密汗珠,他不敢去擦,局促的坐在那裡。
“第五千總部千總邵捷春,戰前不顧副將勸阻,輕敵冒進,連累兩千戰兵白白傷亡!溺死蘇子河中,罪該萬死!邵捷春已死,不做追究,亦不作撫恤!第五軍傷亡殆儘,目前僅存一千人不到,軍長待定,開春後予以優先擴軍!”
鄧長雄臉色慘白,抬頭瞟了眼平遼侯,兩人目光剛好撞見。
劉招孫冷冷笑道
“汗王宮之戰,本官意外昏迷,隨行各位將官驚慌失措,可悲可笑!遼東巡按康應乾指揮失宜,自亂陣腳,竟有投降之意!撫順兵備道孫傳庭下令驅趕百姓填壕,喪儘天良!第二千總部千總鄧長雄盲目執行將令,不顧百姓央求,屠戮上千生靈,罪該萬死!本官大小十七戰,從未傷及無辜百姓!隻是昏迷四個時辰,爾等就做出如此禽獸之事。兩年辛苦經營鍛造的強軍,就被你們這樣毀於一旦!建州、海西、蒙古等地外番,已將我開原視為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導致戰後無法直接掌控他們,不得不派遣投降外番鎮守,後患無窮!本官恨不能將你們三個千刀萬剮!”
“來人!”
張潮帶上衛兵上前。
“逮拿三人,推出去斬了!”
“大人,不可!”
“大人,不能殺康巡按!”
屋中將官一齊跪下,為三人求情。
喬一琦道“劉總兵,你昏迷不知詳細情形。傷及百姓固然有罪,當時百姓中混跡包衣,意圖對大軍不利,兩位大人一時無法分辨,當時建奴即將反撲,若不攻破汗王宮,怕是全軍覆滅。”
袁崇煥道“喬監軍所言甚是,康巡按掌管民政,事發倉促,有所錯亂也是難免的。孫大人臨危受命,一舉攻破汗王宮,本應嘉獎,傷及百姓確實有罪,下官以為,功過相抵,不予追究。至於鄧千總,他也隻是照命行事,不知驅趕的是百姓,隻以為是些包衣。”
所有人都忙著為三人說情,十幾個將官圍著劉招孫苦勸。沉默寡言的徐霞客張大嘴巴,不知該說什麼。
康應乾臉色蒼白,他萬萬沒想到,平遼侯竟真要對自己下殺手,以他對劉招孫了解,此子說要殺人,那便是真要殺人。
他此時自然不敢再提什麼伯樂之恩,嚇得癱軟在地,站立不起。
孫傳庭倒是神色坦然,繼續悠閒飲茶,仿佛對這悲慘命運早有準備。
鄧長雄滿臉懊悔之色,後悔在赫圖阿拉聽孫傳庭命令。
“劉大人,饒過他們這次,不可自壞長城啊!”
“劉總兵,當日事發有因,若非孫大人當機立斷,開原不保啊!”
“鄧長雄身先士卒,親自拚殺,是滅後金第一功臣,若殺了他,怕是要引發嘩變!”
劉招孫舉手喝止眾人。
“嘩變?哪個敢嘩變!屠戮百姓的兵,本官不要也罷!我的人頭就在這裡,要嘩變的,就來殺了本官!”
三人齊齊跪倒在地,涕淚橫流。
眾人齊齊跪下。
劉招孫沉默許久,仰天長歎,終於道
“罷了,既是眾人求情,先寄下你們三個人頭,若有下次,定斬不饒!”
康應乾聽見這話,立即昏死過去。
“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