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四年底,多年高壓極圈統治下的齊國,被壓製在冰山之下的各種矛盾突然集中爆發。
從沈陽到徐州,從內庭到邊關,從軍隊到民政,從渾河到淮河,南北多警,遍地烽煙,偌大的帝國,再無一處安寧之所。
受沈陽內亂波及,金應河和鄭一石兵團需要重新整頓。
九大兵團大部需分駐朝鮮、山西,河南、蒙古各地,截止十一月底,帝國引以為傲的十一大兵團十萬大軍,真正能調動的兵馬不過區區三萬人。
最要命的還不是兵力上捉襟見肘,而是資源的嚴重匱乏。
在長達十年的持續高烈度戰爭下,齊國國力早已嚴重透支,如今一旦失去湖廣和南明補給,帝國各條補給線忽然變得岌岌可危。
當然,最嚴峻的問題一直在內部。
以盧象升為首的新任內閣,雖沒有像陳新等人那樣主張全盤改革,但大家都一致認為現有的高壓模式難以維係,盧象升強烈建議太上皇,請求立即減免對遼東,山東等地農戶的餘糧征集(縮減至武定元年的水平)。
如果削減至武定元年征收標準,相當於隻能收到目前糧食的一半。
如此以來,維係帝國根基的十一個兵團很快就會陷入缺糧少食的境地,一場大崩潰在所難免。
除非,朝廷能在明年夏收之前,解決掉山東白蓮教和湖廣流民問題,而且要在兩場軍事行動中獲得收益(至少不能繼續放血),否則,按照謝陽等人做出的推斷,關內和遼東很快就會全麵崩潰。
在這種情況下,奢談改革顯然是癡人說夢,以戰養戰成了唯一續命方式。
隻是眼下山東、湖廣兩個戰場,孰先孰後,以哪個戰場為輔?
考驗帝國決策者戰略定力的時候到了。
內閣首輔盧象升提醒太上皇,那日陳新之所以敢在大正宮大放厥詞,是因為他在山東有廣泛的民意支持,或已於豪左勾結,誅殺此賊,山東必更加混亂,再行平叛,得不償失。所以·····
“陳新雖死,然朝野上下,還有很多人想要改革,這支勢力,陛下不可不察!臣以為,可借此賊之死為契機,在齊魯推行改革,把爛攤子丟給地方豪強,陛下也好集中精力對付湖廣。”
劉招孫沉思良久,覺得盧象升所言不差,隻是好奇問道
“以前山東各地豪強,都已被朕悉數消滅,哪裡還有豪強?”
盧象升耐心解釋道
“蔓草難除,除草而不掘地,草焉能儘死?齊魯之地雖為孔孟之鄉,民眾渴慕入仕之風,冠絕天下,陛下這些年派去的大小官吏,陽奉陰違,橘生淮南入鄉隨俗,儼然豪強,早就把大齊製度掏空了,不過是無數個小號的陳新。”
劉招孫猶豫不決,他雖不懂曆史,多少也知晚唐藩鎮割據的危害,唐朝最終滅亡便是由此。
“不怕重蹈晚唐舊事?”
盧象升胸有成竹道“陛下這樣擔心,便是楚人刻舟求劍,何也?皆因我朝與晚唐不同,我朝軍隊人事財政大權,皆在陛下掌握之中,所缺者,唯糧草耳,若能集中兵力平定江淮,便可起死回生,全盤棋活。山東不過一隅之地,若乾豪強坐大,到時陛下一紙詔書,大軍壓境,過河拆橋便是。”
太上皇不解道“過河拆橋?那些豪強碩鼠,肯為朝廷做嫁衣嗎?”
盧象升笑道“怎的不會?臣聽聞,陛下當年可是與白蓮教打殺過的,如何不記得白蓮教義了?”
劉招孫回憶起當年登陸山東,征討聞香教的情景。
“無非是真空家鄉,無生父母,紅陽劫儘,白陽劫生,諸如此類的妖言妄語。白蓮與和陳新一派水火不容,除非豪強甘願就戮,否則必定結寨團練自保。”
“就怕他們以鄰為壑,亂賊禍害周邊省份。”
“陛下讓河南、北直各地加強自保便是。”
劉招孫喟然長歎“如此,隻是苦了山東百姓,”
盧象升慨然道“若非如此,南北糜爛,到時苦的就不隻是山東百姓樂,陛下隻將此事歸於臣身上,苦一苦百姓,罪名臣來擔。”
~~~~~
君臣兩人經過反複商議,決定集中力量解決湖廣問題,山東白蓮教便交給地方處置,讓有力者招兵買馬,自行操練禦敵,為朝廷殺賊。
此方案受到群臣反對,此舉相當於自動承認了地方豪強的合法地位,從根本否定了《齊朝田畝製度》的合法性,必然動搖國本。
劉招孫力排眾議,強力推行,並讓六部官員立即草擬相關細節。
為了防止群臣掣肘征討江淮,太上皇索性更進一步,將作戰目標定為征服江南,掃滅南明。
戰意既定,遼東、河南、北直隸各地再次進入戰備狀態,背插小旗的騎兵在各個村莊、屯堡、城鎮中奔走,大聲呼喝,向帝國百姓傳達大軍即將南征的命令。
民政被要求要在兩月之內,必須準備好五萬石軍糧,一萬石草料,以及兩萬人所需的棉衣皮靴等物。
東方祝來到民政衙門宣旨時,發現衙門裡空空蕩蕩,隻有謝陽他的衛兵。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大戰在即,負責糧草湊集的民政衙門卻如此冷清,太監不覺有些詫異,於是問道“謝大人,劉司長呢?還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