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太初四年萬壽節(臘月初八日),在太上皇禦駕南征前夕,十四歲的太初皇帝劉堪終於親政。
在這個敏感時候,宣布小皇帝親政,旨在向朝野上下表明,帝國上層穩如磐石,皇權牢不可破,也有讓小皇帝留守監國,震懾群臣之意。
小皇帝一派勢力(以錢謙益侯詢戚金為主),隻得到口頭嘉獎,無任何實質提升,這表明大權仍在太上皇手中,為的是根絕群臣黨同伐異,離間皇家之隱患。
太初四年十二月初九日,禮部以明正朔、申皇威、履王道、紀始元為由,進獻“章武”“廣德”“武運”“大業”四個年號,由小皇帝斟酌選用。
章武乃蜀漢劉備所有,偏居一隅,寓意不祥;隋煬帝殷鑒不遠,所以大業這個年號也被排除;如今百姓渴慕休養生息,劉堪最終選擇廣德。
廣德元年正月初一日,廣德皇帝下旨大赦天下,詔書曰
廣德之化,庶從茲始,宜播嘉惠,鹹與維新,遂改元為廣德。
新年號寓意是好的,可是,戰爭還要繼續。
正月初九日,南征主力一萬五千人在沈陽廣積門前集合,誓師出征。
總訓導官森悌高舉喇叭,站在城牆垛口上,對著甕城上萬名整裝待發的大齊將士喊道
“逆賊左良玉,趁大軍北征,背信棄義,屠戮徐州軍民,死難者萬人!很多都是你們的袍澤兄弟!”
“逆賊鄭森(鄭成功),屢次劫掠大齊商船,導致湖廣糧食運不到山東,山東糧食運不到遼南,不知餓死多少百姓!去年沈陽叛亂,便是此賊派遣細作挑唆······”
大齊饑荒頻發,很多農戶辛苦種地,上繳完餘糧,最後吃不上飯!
原來是因為海盜劫掠大家的糧食,聽到這裡,很多戰兵義憤填膺,更讓他們憤怒的是,發生在沈陽的內亂,也是鄭氏毒計。
“現在!”森悌緩了口氣,扯著嗓子喊道
“鄭氏帶著戰艦來了,他揚言說,要埽穴犂庭,要殺光大齊百姓,一個不剩,要搶你們妻子,把你們抓到江南到奴仆!把你們孩子餓死,你們答不答應?”
片刻之後,各營戰兵發出振聾發聵的吼叫
“不答應!”
“不答應!”
“太上皇把最後的糧草都供應給你們了,你們的父母妻兒老小在看你們,太上皇在看著你們!此戰,不許敗,隻能勝!”
“奪糧食!殺明賊!殺鄭森!報仇!”
戰兵中間的訓導官高舉手臂,大聲高呼。
“奪糧食!殺明賊!殺鄭森!報仇!”
廣積門前陷入一片山呼海嘯。
太上皇望著賣力宣傳的森悌,滿意的點點頭,這麼多年了,森悌搞宣傳,一直是把好手,這讓他頗為欣慰。
鄭芝龍被砍下的人頭,高高掛在廣積門城頭上,已成枯骨。
一隊隊手持火銃長刀的戰兵,軍容嚴整,從鄭芝龍人頭下列隊經過,走出沈陽城,向山海關而去。
正月十三日,太上皇率齊軍主力,戚金、趙率教、王增斌各率本部兵馬,從沈陽出發,過遼西走廊,由山海關入關。
十六日,遼海開凍,吳阿衡率大齊水師第一艦隊八艘主力艦,向山東半島遊弋,迎戰正在北上的鄭成功。
十八日,蒲剛率領的齊軍先鋒部隊,先期抵達襄陽。
羚羊軍團在襄陽短暫休整後,旋即起兵南征。
襄陽以南,此時已為流民叛軍控製,襄陽,成為帝國在湖廣的橋頭堡。
正月底,蒲剛指揮五千戰兵,迅速擊潰並收編宜城、穀城等地流民,共計萬人。
稍事整編後,這些流民成為先鋒軍的先鋒,長驅直入,過雲夢、黃陂。
二月初五日,齊軍抵達黃陂河北岸,與江夏明軍隔河相望。
蒲剛令大軍在黃陂河古渡口紮營,令工兵率領流民,造浮橋盾車等物,擺出一副總攻江夏的架勢。
廣德元年二月初八日,一場桃花雪,江漢平原銀裝素裹,武漢三鎮寒風獵獵。
先鋒統帥蒲剛,勒馬立於黃陂河北岸木蘭村東,一河之隔,江夏大營旌旗招搖,一麵麵左字大旗迎風招搖,密密麻麻的明軍營帳從黃陂河延伸向長江,一眼望不到儘頭。
“左良玉,彆來無恙。”
第六兵團中軍大帳設在黃陂河北岸的鐵佛寺。
二月初十晚上,主官蒲剛與訓導官邢忠義,以及四名營官在寺廟中召開緊急會議。
天已經黑下來了,全靠著幾盞馬燈的光放在寺廟照著。
適逢其會有好幾盞馬燈的鯨油都點儘了,燈光幽幽地快要熄的神氣。
蒲剛決定先按兵不動,派出小股斥候渡河,打探清楚左良玉部虛實,再做進一步計劃。
此次第六兵團南下隻有五千人,渡河器材沒準備好,貿然出擊,一頭撞上十幾萬左良玉大軍,打的贏還好,打不贏的話,讓明軍席卷北岸,裹挾流民北上,後果不堪設想。
訓導官邢忠義則主張立即出擊,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不必要瞻前顧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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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爭執不下,最後蒲剛以主官身份一錘定音,宣布先派斥候渡河哨探。
哨探的任務很快被傳達下去,最後落在了第一營兩名斥候身上。
~~~徐景和萬韶從河灘上爬起,看見田疇間的一段高地上有一座廟宇。
兩人避開大路向那廟宇走去,想找些吃食,順便詢問附近漁民,打探左良玉軍情況。
已是黃昏時分,荒廢的廟宇連個乞丐影子都沒有。
徐景說“忍一忍,潛去江夏城中吃。”
萬韶道“看來明軍連和尚都搶。”
他們繼續在山地上走,所幸廟宇前麵不遠燃起縷縷青煙,看來還有人家,兩人向那兒走去。
一個小小村落,孩童們站在村外四處張望,瘦骨嶙峋像地獄小鬼。
兩個夜不收扮做行商,背了個裝滿荒草的背囊,朝小孩子走去。
“哎,小孩給你糖吃,你們村兒大人呢?”
流鼻涕的孩子猛地搶過徐景珍藏舍不得吃的冰糖,伸出沾滿泥巴的手,指著後麵正在燃燒的房屋。
一座燒黑的山牆上,掛著個一絲·不瓜的村民,隻有一隻草鞋還穿在他腳下。
看手法,應該是左部的傑作。
“他大爺的,姓左的,真不是東西。”
小孩繼續玩泥巴,徐景攥緊匕首,朝萬韶使了個眼色,小心翼翼朝屍體走去。
山牆根下,坐著個老頭,也是衣衫襤褸,腳下沒穿鞋,腦袋低垂,手裡攥著根麻繩,像在乾什麼農活,徐景是地道北京人兒,對湖廣農活並不熟悉。
“哎,大爺,牆要倒了,走吧。”
喊了兩遍,那老頭才顫巍巍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