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德元年十二月初一日,距離太上皇壽辰隻有七天,內閣首輔喬一琦、次輔盧象升,率內閣六部幾十位堂官,上疏廣德帝,懇請立即在南方各省推行《齊朝田畝製度》。
戶部尚書王應熊在給廣德皇帝的奏疏中這樣寫道“以浙、蘇兩省,錢糧不均,偏累小民,當依照遼東山東河南故事,廢纏足,平地權,廢私產,摧折大戶,抄略縉紳,充實國庫····”
禮部尚書陳子壯奏疏寫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地不分南北,皆當行齊法,國家賦稅,仰仗東南,蘇杭太倉,膏腴之地,當率先示範,以為閩粵巴蜀效法。”
此外,陳子壯還建議,在浙江、江蘇兩地,不僅要平均地權,廢除私產,還應向那些先前資助過鄭森左良玉的大戶追究責任,根據每戶資產多寡進行處罰······
除了內閣閣臣,山東、河南各地的巡撫知府紛紛上疏,勸說小皇帝效法太上皇,以雷霆手段,殺富濟貧,拯救江南百姓,鞏固《齊朝田畝製度》。
河南南陽府有個學生,甚至寫下血書,懇請劉堪恢複前明剝皮製度,對付那些兼並國家土地的大地主,尤其點名了鬆江府的徐階家族,據說截止廣德元年,徐家占據良田多達二十萬畝……
山雨欲來風滿樓。
劉堪對這些來自全國各地的奏章留中不發。
不過小皇帝隻是對幾個態度激進的遼東知府進行口頭嘉獎,此外再無其他表示。
十二月初七日,在太上皇萬壽節(臘月初八)前一日,兵部尚書堵胤錫上疏,請調吳阿衡兵團南下,用海軍軍艦封鎖長江口,防止鄭森海賊。
明眼人都看得出海軍現在出現在長江口,是要防誰。
與此同時,駐守南京的各兵團主力也有向杭州、蘇州、太倉等地分兵的蹤跡。
齊國君臣這一係列騷操作,讓南方那群歲月靜好風花雪月的縉紳大戶,直接目瞪口呆。
福建兩廣還好說,畢竟齊軍鞭長莫及,可是,緊靠著南京的浙江江蘇安徽等省,完全處於大齊威懾之下,這些地方的縉紳大戶嚇得不知所措,甚至有人被活活嚇死。
蘇杭太倉,世家大族比比皆是,數得著的便有太倉王家(王錫爵、王世貞等),蘇州徐家(徐延裸一係),鬆江徐家(徐階)····
這些動輒傳承幾百年的簪纓世家,比如太倉王家,乃是太原王氏的一支。
對他們來說,彆說什麼劉齊代明,他們什麼風浪沒見過,從唐朝安史之亂到南宋崖山海戰。
改朝換代,在這些人麵前,根本不叫事兒,無非是換個公司打工,照樣高官厚祿,照樣把持一方作威作福。
比如太倉州豪族,萬曆朝首輔王錫爵,奪情事件後,王錫爵被張居正排擠出京,居然還能東山再起。
王錫爵沒有張居正那樣的大才,他通過自己女兒王燾貞博出位,通過女兒的名聲(雲陽子)影響地方,進而左右朝廷輿論,張居正死後不久,王錫爵便重新回到權力中心。
萬曆二年,王燾貞在太倉直塘羽化升天(道人去世),有十萬多百姓圍觀。此事驚動朝廷,也給賦閒在家的王錫爵帶來不小名聲。
十萬人,這樣的大場麵,要說背後沒王錫爵支持,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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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在前明威風凜凜,左右地方的世家大族,此時忽然發現,他們進入到一個陌生國度。
南京城這幫子北虜們,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不去效法聖賢仁君,不知道皇權不下縣的真理,上來就喊打喊殺,還想把遼東那些分田地的勾當帶到南方來。
把白花花的銀子分給那些泥腿子,分給賤民!這不是造孽嗎!
尤其讓世家大戶感到震驚的是,原先看起來濃眉大眼人畜無害充滿仁愛的小皇帝,沒想到竟是個暴君,比他爹還凶殘!
逃走不太容易,前後左右連海上都是齊國的戰兵。
依照大齊法令,無故攜帶家產逃逸者,斬。
唯一讓縉紳們感到欣慰的是,八位閣臣中,並非全部都支持推行《齊朝田畝製度》。也就是說,事情還有一線轉機。
而且,太上皇自始自終沒有對此事下旨表態,也就是說,太上皇和小皇帝有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