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德帝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認真仔細的打量他的兩位母後。
劉招孫失蹤後,金虞姬和楊青兒衰老的速度一天天加快,用一夜白頭來形容也毫不誇張。
蒼老的皺紋,像薩滿教巫師的詛咒般爬滿兩個女人的額頭。
太上皇失蹤的噩耗,如一顆鉛彈,擊碎了她們的所有念想和希望。
若非為了扶持劉堪,若非為了大齊,她們兩個或許早就和柳如是布木布泰那樣,一死了之,追隨太上皇而去。
如今,兩個老女人句僂的身軀出沒於坤寧宮幽深的長廊,單薄的身影一點點被黑暗絕望吞噬。
“坤寧宮真冷啊,李公公,回頭再給兩位太後添置些炭火。”
“奴婢早記著了。”
廣德帝將長公主劉雨霏軟禁的第二天,照舊來到坤寧宮,向兩位太後請安。
這樣的請安,他已持續了二十年,早已成為一種習慣。
“母後,臘月間李倧從長白山捎來的高麗參,您服用了嗎?”
劉堪望著金虞姬兩鬢斑白的頭發,覺得母後比前幾日更顯衰老了。
“堪兒你費心了,”
慈聖太後拄著拐杖,身體微微前傾,顯然沒聽清廣德帝說話。
貼身宮女將皇帝的話又重複一遍,慈聖太後這次聽清了,顫巍巍點頭道
“冬月間送的人參還沒喝完,臘月間又送來兩盒,如何吃得完,讓他們彆采摘了,山高林密,野獸叢生,采一顆千年人參不知要死多少參戶········”
廣德帝尷尬笑道“母後仁慈,不過那些參戶天生就是做這個的,農戶種田,參戶挖參,各有差事。當年建奴占據遼東,這些人便開始進貢人參,幾十年了,以前他們的徭役比現在重多了,不光進貢明朝皇帝,還要···”
金虞姬把拐杖在地板上敲了兩下,廣德帝連忙止住話頭
“建奴是建奴,大齊是大齊,咱們不是後金,堪兒你又不是努爾哈赤,不要和建奴比,去年遼東遭了雪災,莊稼牲畜凍死不少,老百姓日子不好過,不要瞎折騰。”
聽到遼東兩個字,廣德帝臉色明顯有些難看,口中喃喃道
“依母後所說,先罷了參戶的徭役。”
慈聖太後額頭皺紋舒展開來“對,大齊草創,不能瞎折騰。”
李菊英附和道“慈聖太後活菩薩一樣的心腸,幾個縣的百姓,都要感恩戴德呢。”
“不求什麼感恩戴德,彆嘩變造反就好,我好多年沒回沉陽了,不知沉陽還太平不?過幾日你父皇的忌日過了,我想回去看看。”
聽到說慈聖太後要回遼東,周圍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遼東最近可不太平啊。
大殿之上頓時鴉雀無聲,宮女太監們都不敢說話。
見太後臉色不悅,廣德帝揮退眾人,大殿之上,隻剩下他和兩位太後。
東太後楊青兒仍舊像木偶人一樣敲著她的木魚,宛若老尼入定。
廣德帝躊躇半響,終於忐忑不安道“母後,兒臣今日來,除了請安,還想求你出麵,安撫一下各兵團主官····”
慈聖太後舉起拐杖指向廣德帝,大聲叱吒
“劉雨霏不顧風險,從蘇州趕回來,在你們中間斡旋,你竟把她軟禁了?你這樣做,便再無緩和餘地了。現在天下人都知道你要大開殺戒,我還能做什麼?”
慈聖太後在聽聞劉雨霏被逮拿後,感到無比震驚。
她沒想到,廣德帝竟會做出這種事情。
“堪兒,你非要鬨到天怒人怨,死到臨頭,才肯罷手嗎!”
“母後,不是兒臣要軟禁她,是她大逆不道,要勾結外人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