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廠的食堂在廠區大門不遠。
張宏城一路緊趕慢趕,到底還是來晚了一些。
深藍色和軍綠色的人群已經擠滿了偌大的機械廠食堂。
食堂門口,一個穿著半舊女士襯衣的女孩子,正一臉惱火的瞪著張宏城。
“你今天怎麼這麼慢?食堂今天有帶豬油渣子的菜湯,現在都已經賣沒了!”
眼前的女孩子是張宏城同父異母的妹妹,張玉敏。
張玉敏比張宏城小三歲多,如今在讀高二。
可身高卻隨了繼母家的基因,隻比張宏城矮了五厘米。
在原身殘存的記憶裡,自己與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關係一直不太好。
在這個年代,學生多數都是在混日子,但張玉敏卻有些與眾不同,她的成績一直很好。
繼母裴淑靜在機械廠職工醫院當護士長,每天中午都是機械廠職工醫院最忙的時候,所以兄妹倆向來都是自己來食堂解決。
每天的午飯錢是歸張宏城管著的。
倒不是裴淑靜不信任張玉敏,而是女兒班上很多學生都是饑一頓飽一頓的,張玉敏偏又是個嘴硬心軟的,所以她身上最好不要放錢和票。
張宏城沒有理會張玉敏的不滿,反正在他的記憶裡,兄妹倆關係並不親近。
再說“少說少犯錯”總是對的。
張宏城口袋裡一共隻有八分錢和六兩糧票。
這就是他們兄妹倆的午餐費用。
食堂裡的大黑板上寫著今天的菜價。
張宏城擠過去看了幾眼,而跟在他後頭的張玉敏則沒好氣的又嘟囔了幾句。
“看什麼看啊,一個素菜都要1毛,再看咱們也吃不起,快點去買饅頭吧!”
張宏城依然沒有理會張玉敏,他在感慨這個年月的物價。
一兩米飯兩分錢,一份素菜一毛錢,素菜裡如果有雞蛋或者豆腐,價格是一毛二分,一份帶肉的菜是兩毛,肉多的菜要二毛五分一份。
張宏城想著,要是自己手裡有張大團結,嘖嘖嘖嘖。
當然他也就是想想罷了。
在原身留給他的記憶裡,想要拿到一張大團結可不容易。
眾所周知,縣機械廠是全縣職工收入最高的單位之一。
但第一年的學徒工工資也隻有十三塊二毛四一個月,到了第二年的是十五塊二毛四,第三年是十七塊二毛四。
滿師轉正後是二十四塊一個月,外加三塊的補助。
所以在廠內一直流傳著“二十四塊萬歲”的說法。
(上海是三十六塊萬歲。)
繼母裴淑靜在職工醫院乾護士長,補貼要多一點,但一個月乾下來也就三十六塊多一點。
因為兩兄妹正是能吃的年紀,所以他們家每個月的糧票都不夠用,需要拿錢去黑市上換糧票,日子過的有些緊巴巴的。
裴淑靜其實每天給張宏城的午飯錢是一毛六分錢和六兩糧票。
足夠他們買一份素菜和三兩米飯。
按照裴淑靜的安排,張宏城吃二兩米飯,張玉敏吃一兩米飯,兄妹倆共吃一盤素菜。
雖然張宏城和張玉敏不合,但兄妹兩個在午餐上的意見是一致的。
張宏城買了三個饅頭和一份菜湯。
饅頭一個重二兩,兩分錢一個,一共花了六分和六兩糧票。
菜湯是張玉敏去打的,因為她嘴甜,大媽多少會多給點。
菜是兩分錢一份。
兄妹兩個把菜湯一分,張宏城拿了兩個饅頭,張玉敏拿了一個。
這是他們的午餐日常。
剩下的八分錢,兄妹兩個二一添作五給分了。
這也是張家兄妹的私房錢來源。
在張宏城的記憶裡,兩人從嘴裡省下的錢,用途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