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夥竟然還動什麼叫害羞。
宓奚心情稍霽,沒注意自己的嘴角已經提了起來。
這場麵堪稱詭異,宓奚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蹲在自己的屍體旁悠哉悠哉的逗一隻性彆、年齡、容貌皆不知曉的小絨球玩。
在決定入夢之前,他已經連續多日未能好好歇息了。
細細算起來,好像從秦歎月為他擋下那一劍之後,他就沒有一日睡過好覺了。
不是要處心積慮地應對秦歎月,就是要費心籌劃打仗的事情,每日光是處理政務就要六個時辰以上,真正能夠休息的時間不到兩個時辰。
從戰場歸來解決林家叛亂以後,更是忙得沒邊。
精神總是時刻都在緊繃,他已許久沒有感受到放鬆的滋味。
如今逗一逗這隻奇怪的絨球,倒是讓他的心情好上不少。
他用另一隻手的手指將快埋進指縫的絨球撥出來,饒有興味地捏了捏。
並沒有什麼奇怪的觸感,它隻是一個虛體,實際上輕易便能穿過他的手掌,然而不不知道為什麼,它還是讓自己被宓奚捉住了。
宓奚少有地起了玩心,用兩手將絨球搓圓弄扁,直至它終於不耐煩,一蹦一跳地穿過他的手掌跑到了地上,依舊停在屍體的額頭上。
宓奚挑了挑眉,站起了身。
夢境外,禦醫感覺原本遲遲難以按入的銀針忽然撤去了阻礙,順暢無阻的施入皇上腦中,心中終於鬆了一口氣。
看來是皇上聽見了老臣的提醒啊!
他命人給他擦拭了頭上冷汗,繼續拿起剩下的銀針,找準穴位刺下去。
夢境之中亦有白日黑夜之分,隻不過快上許多,一瞬之間便發生了更迭。
宓奚逗弄了一會兒絨球,再抬頭時,眼見天已然黑儘了。
周圍的人影逐漸寥落,他們評頭論足了整整一日,早也口乾舌燥,各自家去,唯剩幾隻惡狗還在遠處徘徊。
隻不過有絨球在,它們始終不敢上前。
絨球似乎有些累了,它停止了漂浮,輕輕沉到屍體的胸口,在那處找到一塊衣物尚且完整的地方,躲了進去。
宓奚伸手將它撈了出來,放在自己的肩上。絨球莫名被轉移了陣地,也並沒有抗拒,迷迷糊糊地扯過一片銀白的發絲遮蓋在自己身上,倚在宓奚頸側靜止不動了。
似乎是睡著了。
它並沒有重量,但是宓奚卻感覺到肩頭沉甸甸的,有一陣暖意隔著衣料透了過來。
雪又零零碎碎地飄落下來,漸漸蓋在那副殘軀之上,周圍的惡狗經不住雪夜寒冷,各自跑開了。
宓奚伸手摸了摸絨球,被雪色浸染的眼睛泛起一絲柔和的光芒。
身死之後,無論此前如何高貴如雲中月,又如何低賤如溝中泥,到頭來不過都是黃土一抔,被尚且活著的萬物漸漸掩蓋住痕跡,變得無人在意。
等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之後,他沒了牽掛,或許有朝一日便會落到這般境地,沒了一個林家,便會有孫家、李家、王家,到那時,他或許也無力抵禦這場大雪,隻能任其掩埋了自己。
到那時,也有這麼一隻小小的絨球守著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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