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螺湮城
那一刻,仿佛天上的日月星辰變成了芸芸眾生,而保留地上的人則變成了永恒不滅的星辰。
他們得以注視晝夜交替、時代更迭,目視那星辰的誕生、騰挪、運轉、直至湮滅。
仿佛眨眼間,浩瀚天宇上就已經翻過無數個紀元了一般。
…
不知道歐斯納爾蓋那位庫蘭斯王曾經穿越群星直視到的終極虛空是怎樣的,但邁洛猜測,大抵就是眼前這般奇幻的經曆了吧。
若不身臨其境,狹隘的人腦根本無法想象出此刻保留地上的人們麵對的是怎樣的景象。
而其中的美,同樣深奧、扭曲,令人難以理解。
如若是你真的從這混亂中看出了美感,那說明你的內心已經發生了變化。
混亂會試圖占據你。
…
“拉萊耶。”
轟——
淤泥、濕地、滿地的青苔以及巨大的綠色石材。
在這座充斥著厚重感的城市中心,聳立著巨大的白色獨石柱,那就是麗貝卡曾在幻境中見到過的,那樹立在茫茫沙海之上的石柱,而此刻發出巨響的,同樣是幻境中出現過的那隻可怕巨獸——大袞。
它的古老身軀徘徊在獨石柱周圍,此前那些隱藏在海麵之下的肢體也完全暴露在空氣之中,猙獰、邪惡,以及來自生命秩序的強烈壓迫感,讓所有人心驚膽戰。
此前他們曾經曆過的片刻焦慮與恐懼,在這一刻被放大到了極致。本能在不斷執行著自我提醒、警告,告訴自己此刻正身處於一片不潔之地。
當運轉更迭的速度快到極致的時候,落入人們眼中的一切似乎反而變得緩慢,宛若永恒,也許一縷微風、一道光束,都暗示著一個紀元的起始與終結,宇宙中的循環在這一刻變成了另一種完全無意義的翻滾,生命、事物,演變出它們在過去無儘歲月中曾有過的種種模樣,一切來了又走,來了又走,反反複複,仿佛沒有起點。
他們,身處在一座巨大無比的城市中,一座,充斥著未來派藝術風格構造的城市。
…
……
這裡的一切結構都有悖常理,突破了幾何學的論證極限。
“也許是年輕一些的拉萊耶,誰知道呢。”
而這還是他們沒有遇到瘴氣之前的遭遇。
……
此刻懸掛在天空的太陽是那麼的陌生,或者說,年輕?
它煥發著的強烈灼燒感,像是某種嚴肅的目光在審視著保留地上這群不速之客。
保留地?不,哪裡還有什麼保留地。
路麵上,肉眼所捕捉到的凸起石塊,往往是一片凹陷結構,那扭曲的棱角以及結構導致的視覺偏差,讓絕大多數人光是身處其中就已經遭受詛咒。
“…為什麼會……?”麗貝卡還是有些許混亂。
所有的困惑與迷茫最終都在一聲巨響之下,驚醒了過來。
麗貝卡的眼神還是有些恍惚,她有幾分不安地凝視著四周:
…
如果把剛才匆匆翻騰而過的時光,當做是一本放在窗台上被大風吹動紙頁的書本的話,那麼此刻,他們就像是在夾有特殊信封的某一篇章中卡住了,風不再能掀動後續的頁麵。
好消息是,隻要站在邁洛的身旁,她就永遠不會被恐懼所吞噬。
邁洛脫口而出:
…
“這裡是……”
然而身處其中的生命根本無從知曉,此前那窗外的風到底是將書本往前翻還是往後翻的。
然而人不可能成為永恒的星辰,其實星辰也絕非永恒。
也就是書本主人夾在某一特殊篇章之間的那封信,那是保留著亙古秘密字跡與古老墨痕的一封信。
邁洛回過頭,確認麗貝卡依舊站在自己的身後沒有走丟。
這段詭異、迷幻的旅途終於在某一特殊的時刻迎來了時間的停滯。
在經曆一段迷茫與混沌的旅程後,緩過神來的人們儼然已經身處於一個陌生時代。
那些前所未見的空間結構和圍度尺寸,會讓所有企圖窺其真諦的人感到強烈的暈眩感與厭惡感。
這裡的每一片瓦礫似乎都比星辰還要古老。
剛才發生的一切已經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範疇。
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對方那張恍惚迷茫的臉蛋:
“醒醒,到站咯。”
這是哪兒?
邁洛等人此刻腳底下踩著的是一片布滿青苔的滑濕地麵。
或者說,這是什麼時代?
也許周圍那些不屬於地球的古老建築材料以及隨處可見的詭異圖騰早已經給出了答案,隻不過人們不太敢往那方麵去想罷了。
……
她陷入了困惑:
“不是隻有悲慘靈魂才能與拉萊耶達成共鳴嗎?我們怎麼也……”
邁洛環顧四周,看到了每一張熟悉的麵孔。
渡鴉、混種、蒙奎亞、其他獵人,還有腫脹之女修道會的何芳以及教團成員。
是的,所有人都進入了拉萊耶。
但……
“這不是海底的那個拉萊耶。”邁洛注視了天空的太陽許久,接著搖頭道:“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我們被接引到了舊日時代的拉萊耶,舊時代的螺湮城。”
說話間,邁洛的目光注意到了麗貝卡身後不遠處的建築縫隙內有陌生的目光正在盯著自己。
他的臉色變的有幾分怪異。
因為那建築陰影中藏著的生物造型實在太過…特殊了。
或許是受到了邁洛的驚嚇,那建築背後躲藏著的生物開始“逃竄”。
但它行動速度可以說慢得驚人。
回過頭剛好看到這一幕的麗貝卡,後頸上雞皮疙瘩瞬間清晰可見。
因為那受驚的生物,是一隻巨大的海螺。
不過從螺口延伸出來的,卻是一個人形的上半身,它通體皮膚蒼白,有著軟體動物特有的皮膚紋路與粘液,前肢細長。
五官麵容算不上猙獰,但極具人性色彩的眼神卻足以令人瘋狂掉san。
尤其是在它焦急逃離此地的時候,與螺殼連接的腹部被拉長拉細的樣子,讓所有目睹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皺起眉頭……
它用雙手扒拉著地麵的石板縫隙,拖拽著身後沉甸甸的螺,拚命地想要逃離這些陌生人的目光凝視。
但很快,更糟糕的情況就出現了。
它身後的螺與建築結構卡在了一起。
螺人姑且先這麼稱呼它吧),它像是應激了一樣,更加瘋狂地掙紮起來,拉拽、扭動著身軀想要把身後的大殼從建築中掙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