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祥太不明白陸仁的意思。陸仁見狀便給他指了一下地上的那條血路。
“沒有注意。當時天太黑了。”
田中祥太的理由和井上倫宏如出一轍。
隻是他猶豫片刻之後又補了一句,“這條血路上可能會檢查出我的血液成分。”
“你當時流血了?怎麼造成的?”
“我跑到屋外的時候是光著腳的,地上可能有小石頭或者樹枝什麼的,事後我發現自己的腳被割破過。”
田中祥太頓了片刻繼續道:“不過我發現的那會,傷口就已經基本愈合了。所以具體有沒有流血,流了多少血,我都不清楚。”
“光腳?你當時沒有穿鞋?”
“嗯。當時情況很著急嘛,就沒顧上穿鞋。”田中指了一下自己腳上的鞋子,“我穿的登山靴,穿脫都很廢功夫。”
此話一出,陸仁突然想起先前被他所忽略的一個點。
“行,我知道了。暫時沒彆的事情了。”
陸仁走回木屋內,重新觀察了一下他們搬運屍體所留下的痕跡。
血跡兩邊均有留下的泥腳印,陸仁仔細分辨了一番,確定其中一邊泥印子其實是鞋印。
當時的井上倫宏是穿著鞋子和田中祥太一起把死者搬回客廳的。
這就是問題所在。
井上倫宏腳上同樣是一雙登山靴,穿脫也不方便。他當時說的是自己下到一樓上廁所,而所有人的鞋子都是統一擺放在玄關處。
如果隻是上廁所,他沒有理由提前穿好鞋子。
還是說他在聽到死者的尖叫後,第一反應不是直接衝進去,而是先花一段時間把鞋子穿好。
這就有點不符合常理。
也有可能是他和常人不太一樣,出門必穿鞋。
但不管怎麼說,他現在的嫌疑是最大的。
接著陸仁又去詢問了一番屋主人田中老婆婆,問題和之前基本一樣。
案發當時,老婆婆也在屋裡睡覺,她也是聽到了死者在屋外的尖叫,才趕緊下樓衝出屋外。
她是最後一個抵達的現場,那會井上倫宏和田中祥太就已經圍在死者身邊。
在確定出事之後,她就趕緊跑回去用座機報警。
至於地上那會是否有血跡,她並不清楚。
還有就是,案發當時她也沒有穿鞋子。
“你和大庭茜睡在同一個房間,她四點離開的時候,你就沒聽到什麼動靜麼?”
“沒有。”
田中老婆婆回答的乾脆利落,可這卻讓陸仁感到了一絲不對。
這個老婆婆為了自己孫子的“貞操”著想,逼迫大庭茜和她睡在同一個房間。
情節帶入一下,如果陸仁他自己是這位老婆婆,那他的做法肯定是讓死者睡在房間內側,他睡在靠門的地方。
這樣就算死者半夜想離開房間,也勢必會驚動到他。
還是說老人睡得比較沉,就算事先做了這樣的防護手段,也依舊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不管怎麼說,先詐她一下。
“老婆婆,你可要想好了。大庭茜死在屋外,這座山上可就你這一戶人家。所以殺人凶手定然是你們三人中的其中一位。我不希望因為你的刻意隱瞞,從而導致警方的判斷失誤。”
“沒有,我沒有撒謊。”
“好吧。那就先這樣。”
見老婆婆堅持自己的說法,陸仁也沒有為難她,隨後將其打發走後,他開始整理自己所得證詞。
首先必須明確的一點就是,這三個人當中,肯定有一個人說了謊話。
他的證詞有部分甚至全部都是編造的。
至於誰撒了謊,目前不得而知。
所以這三人的證詞隻能有選擇性的相信,比如三個人證詞中的共同部分。
【屋外傳來了死者大庭茜的尖叫聲】
這一點可以確定是沒有問題的。
也正因如此,田中老婆婆的殺人嫌疑基本就可以排除了。
因為凶手的殺人手法,她實現不了。
凶手是在死者的脖子上割了一刀,想要做到這一點,身高至少得相近。
兩個牛郎身高175上下,死者165,而田中老婆婆可能隻有140,甚至還不到。
身高差距、體格差距、年齡差異,這都是擺在明麵上的。
在陸仁看來,田中伊和江唯一行之有效的殺人手段,就是趁著大庭茜低頭坐在玄關處穿鞋子的時候,手持利器從她後麵偷襲。
可如果這麼做的話,那其他兩人聽到的尖叫聲,不應該是在屋外,而是在屋內。
至於陸仁一開始假設的——凶手挾持死者一路走到屋外。
這種事對於田中伊和江而言,完全屬於天方夜譚。身高和力量都不夠。她總不能是跳到大庭茜的背上,一路挾持逼迫著大庭茜跑到屋外。
排除了田中伊和江,凶手就在剩下的兩人中二選一。
目前來看,井上的嫌疑更大。
假定他是凶手。那他就並不是聽到尖叫後才臨時穿的鞋子,而是事先和死者一同穿好鞋子,相約一起去小樹林。
因為外麵大雨,他又臨時改變計劃,倉促之下殺害了死者。
從他的體格來看,他完全可以做到一路挾持死者到案發地點,然後在那裡痛下殺手。
同時他還是案件的第一目擊者。他是凶手的話,比起田中祥太,他還少了一個跑回屋子裡的動作,能節省時間以免暴露。
不過僅憑這些推測,並不足以將其定罪。
如果他不是凶手,假定田中祥太是凶手,那情況可能會更為複雜一些。
作為屋主人的孫子,田中曾在這裡住過很長一段時間,對這裡的環境很了解。
是他的話,完全可以做到殺人之後,在完全黑暗的環境中,不破壞屋內的任何東西,快速找到一個地方藏匿起來。
當然,他得先脫掉鞋子。因為鞋子底部沾滿了泥,穿著鞋子跑進屋內,動靜大不說,還會留下極為明顯的痕跡。
至於他先前主動提到的自己光腳,也很可能是有意為之。目的就是為了讓陸仁把主要懷疑對象放在井上身上。
因為第二次衝出房門的他,注意到了井上正穿著鞋子。
而在這整個過程中,田中伊和江也很有可能做了某些不光彩的事情。
比如死者從房間離開時,她那會其實已經醒了過來。
可在看到邀請死者一起出門的正是自己的小孫子後,田中伊和江沒有立即出聲驚動兩人
她當時的選擇有兩種。
一是閉眼沉默,眼不見心不煩。
二就是默默跟了上去,想看看他們要去做什麼。
不管是哪一種做法,田中伊和江最終都會確定殺人凶手是她的孫子。
所以她選擇了撒謊,選擇包庇自己的孫子。
謊稱死者離開房間時,自己睡的正熟,因而並不知道是誰叫走了死者。
要真是如此,案情就會變得更加複雜和難以偵破。
因為三個人中足有兩個撒了謊。
推理暫時陷入僵局,陸仁收攏思緒,準備去看看警方的進展。
“如何,找到凶器了麼?”
“田中家裡有菜刀、鐮刀、斧頭、剪刀、鐵鍬。正在逐一進行血液反應監測。那兩個牛郎都說自己沒有帶利器,我們也對其搜了身。”
“這就是全部了?”
“不。”山村操搖搖頭,“這是他們主動交代的,具體是不是隻有這些,我們還在做進一步檢查。”
“山村警部,有新發現!”一位警員跑到山村操身邊,把手上的菜刀展示給他看。
這是一柄有著紅色刀把的殺魚刀,刀身上刻有祥太二字。
“這是在哪發現的?”
“在櫃子上找到的,它當時放在一個木盒裡。這個孩子爬上櫃子把木盒拿了下來。”
山村操看了一眼警員所指的孩子一眼。
哦,原來是柯南啊,那不奇怪了。
“做的不錯。”隨口表揚了柯南一句,山村操示意手下警員把刀拿去做血液檢測。
“先等一下。”陸仁叫停了這一行為,“山村警官,田中伊和江剛才交待的利器中,並不包括這一個吧?”
見山村操點頭,陸仁緊接著問道:“那她為什麼要隱瞞這把刀的存在?”
“為什麼……可能是忘記了吧?”山村操撓撓頭,“上了年紀的老人,記性差一點也正常。”
“先把這把刀給我吧,我拿去問她一下。”
“哦,隨你。”
陸仁拿著刀去找田中伊和江,柯南緊隨其後。
見到這把刀後,田中很痛快的就承認這是她的東西。至於先前沒有提及的理由,和山村操解釋的一樣。因為她年紀大忘記了。
待其離開後,柯南立馬出聲道:“仁哥,她在撒謊。這把刀保養的非常好,一看就是會經常拿出來擦拭和打磨的。她並不是忘記了,而是有意隱瞞了這把刀的存在!”
“嗯。”
陸仁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隻是……田中伊和江為什麼要隱瞞這把刀的存在?
難道說這把刀就是凶器?
田中祥太是預謀殺人,他就是用這把刻有他名字的刀,殺害了死者大庭茜,接著又把刀放回原處。
目睹了這一切的田中伊和江選擇隱瞞此事。
難不成真的是包庇犯罪?
陸仁把刀還給了山村操,“這把刀有可能就是凶器,查一下血液反應和指紋。裝刀的盒子也要查一下指紋。”
如果這個推理無誤的話,盒子和刀身上很可能有田中祥太的指紋。
除非說,在取刀——殺人——把刀放回原處,這一整個流程中,田中祥太始終都戴著手套,時刻注意著不留下指紋。
不過陸仁覺得這個可能性很低。
一個因為原定計劃出現了差池,就選擇匆忙動手殺人的家夥,基本不太可能會有這般小心謹慎的心思。
就算真的找不到指紋,僅憑刀上的血液反應,也可以鎖定凶手就是田中祥太。
因為如果是井上倫宏用這把刀來殺人,那田中伊和江沒有任何理由為其隱瞞。
最壞的情況就是這把刀和案件並沒有任何關係,上麵既沒有田中祥太的指紋,也沒有血跡的存在。
半小時後,山村操帶來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屋內所有的利器上均沒有檢測到血液反應,包括那柄殺魚刀。
“那指紋呢?”
“指紋倒是有。不過經過檢測,盒子和刀上的指紋均屬於田中伊和江。身為刀具的持有者,這上麵有她的指紋也正常吧?”
“上麵隻有她的指紋?確定沒有其他人的?”
“硬要說的話。”山村操瞥了江戶川柯南一眼,“盒子上有這小子的指紋。”
“……”
沒有血液反應,亦沒有田中祥太的指紋。
那豈不是說,這把刀隻有田中伊和江自己知道。既然如此,她為什麼要隱瞞這把刀的存在?
最效率的辦法就是直接詢問。但田中伊和江並不是妃英理和佐藤美和子這樣的熟人。
她極有可能會裝傻,重複先前那套自己年紀大的說辭。
陸仁開始嘗試換位思考,把自己代入到田中伊和江的身份中。
身為一名70多歲的孤寡老人,田中伊和江最掛念的可能就是她的親孫子田中祥太。
雖然久不聯係,但田中伊和江知道自己孫子在東京當大廚,心裡終究還是有幾分欣慰。
昨晚她終於見到了自己許久未見的孫子,這本該是一件極為高興的事情。
可誰曾想她的孫子已經變了模樣,不僅不和她相認,就連先前說的在東京當廚師也是在騙她。
他是整容以後,在東京當牛郎。
遭受了這般打擊的田中伊和江自然是無比失望。
可她並沒有直接揭穿這一切,而是選擇順著田中祥太的心意繼續演下去,繼續裝作不認識已經變成香原風雅的田中祥太。
那這把刀身上刻有祥太二字的殺魚刀,會不會和這有關係?
就和香原風雅要把自己的本名藏好一樣,田中伊和江則是想把這把刀藏好。
想到這一點的陸仁並沒有直接去找田中伊和江驗證直接的猜測,而是先來到了香原風雅的麵前。
“你還在這住著的時候,有沒有見過一把紅色刀柄的殺魚刀?”
“殺魚刀?”田中祥太顯得很是疑惑,他搖了搖頭,“這可是在山上,基本用不到專門的殺魚刀。偶爾有條魚的話,菜刀就能給處理了。”
他的表情不似作偽,理由也有理有據。
基本可以判定他沒說假話。
如果田中祥太不清楚這把刀的存在,那就是在他離開去東京後,田中伊和江專門準備了這把刻有他名字的殺魚刀。
一把田中伊和江平時根本用不到,卻時不時就拿出來保養打磨的刀……
陸仁找到田中伊和江,直截了當的問道:“那把殺魚刀,是你特意為自己孫子準備的禮物吧,為那個在東京當大廚的孫子。”
田中伊和江神情有了明顯動搖:“我……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