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覺得官員低薪,才致使底層官員腐敗,我倒覺得這隻能說是一個方麵。”
張老爹表情嚴肅。
“願聞其詳。”
朱高熾端坐在張老爹的對麵,桌子上還放了筆墨紙硯,準備隨時記下要點。
張老爹也不藏私,接著昨天的說一半的事繼續往下說。
張家世代都是地方吏員,先帝建朝以後,這些原來底層的前元官吏幾乎全部都是就地接任。
洪武年間,官員年俸非常低的情況下,官員下麵的吏員更可憐。
剛剛開始還好,不過就是承了前元舊製,大家勉強夠花。
但這個年俸後來就成了月俸,還逐年往下降。
洪武十四年,先帝規定,在京二品以下衙門吏員月支米皆一石,六品以下衙門米皆六鬥。
到了洪武三十一年,在京吏員有家小的,每石減二鬥,無家小的,每石減五鬥。
之前那位在位兩年,折騰一堆新政,沒有時間去管吏員。
現在朱高熾的爹不小氣,所以這個數就是現在吏員的明麵上的收入了。
地方衙門全都是六品以下,所以除了在京的,地方吏員每個月就隻有六鬥不到的月俸。
這點子糧食,說句不好聽的,家裡人口要是多,連吃飽都成問題。
衣食住行,隻勉強有一項是合格的。
吏員多數要上山下鄉去本地縣鄉收稅,傳遞各種朝廷招募,路上出意外的不在少數,還有勞累導致的身體素質低下,生病。
這些朝廷通通不管。
完全是大家自求多福。
洪武末年那會,連這維持生存的幾鬥糧食,都是沒法保證的,動不動就被折鈔發放。
寶鈔的價格,洪武初年,一石米一貫寶鈔,現在,一石米五十貫。
“如果單單是生活生活上過不去也就罷了,一份能維持溫飽的生計,家裡沒地,買不起地的人,還是有人真的認真在做,可後來先帝頒諭——因吏員“心術已壞”,不準進行科舉。國子監生有吏員出身推薦上來的,不準以此為資曆出仕,隻能入監讀書由科舉出身。”
張老爹說到這兒就是一聲歎息。
“就這麼一句,就絕了吏員還可以讀書進取的所有希望。”
朱高熾知道他皇祖父的想法,這事,確實做的不地道。
錢少事多,還要背鍋。
典型的既沒有錢途也沒有前途。
“是的,還可以圖什麼呢?隻能圖彆的。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政策不是一朝一夕擬出來的,對策也不是一拍腦袋大家就都開始對著乾。”
張老爹頷首。
“他們圖了什麼,總歸不能無痕,我皇祖父於是越發討厭吏員。嶽父,您再跟我細說一下具體能貪什麼?”
朱高熾懂。
這依舊是一場大家有來有回的博弈。
這麼沒有保障的活,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擠破了頭也想做一個地方的小吏呢?
這麼多年下來,政策裡麵的空子大家都鑽研明白了,吏員這個活,儼然成了香餑餑。
官員也跟願意用這個經年的老吏,人家一整個家族,幾代人,都在琢磨這一畝三分地的事,政令暢通,隻能是他們來。
“咱先從第一項說起。”
張老爹頷首繼續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