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視近在咫尺的少女。
她依舊是那副純良無害的表情,仿佛當真不知道他為什麼發怒,為什麼崩潰。
甚至,她還有閒情逸致掏出手絹,慢條斯理地擦去臉頰上的雨珠。
像是生怕雨水弄花了她的妝容和美貌,她時時刻刻注意儀表舉止,就連這種時候都不例外,擦拭臉頰時衣袖恰到好處地下滑半截,算計好了似的露出手腕上一對精致鋥亮的圓條金手鐲,更襯她肌膚凝白如雪。
良久,她才收起手帕,麵無表情道:“過去,我是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但是,陸映,如果你站在我的位置,你未必會比我做得更好。更何況我已經向你道過歉了,你還想怎麼樣?”
陸映看著她。
這就是沈銀翎了。
沒皮,沒臉,沒心。
她從來隻會指責他人,她從來不會真正反思她自己。
她不愛他,她隻愛她自己。
他眼睛紅的像是要滴血,怔怔凝視這個占據了他整個少年時期的女人。
他聲音低啞微不可聞:“沈銀翎……孤快要被你逼瘋了……”
恰巧天空響起一聲驚雷。
陸映的這句話被驚雷覆蓋,沈銀翎沒有聽清楚。
等她想要追問的時候,陸映已經快步離開了俞府。
沈銀翎站了片刻,沒所謂地往回走。
反正她也沒指望從陸映嘴裡聽見什麼好話。
她今天原本想要好好道謝,她連姿態都放得很低,但奈何對方不領情。
這不能怪她。
陸映回到東宮,就因為體內的熱毒和連續淋雨而病倒了。
迷迷糊糊燒了兩日,腦子裡總是無端回想起年少時和沈銀翎經曆的種種。
那些她不在意的記憶,他點點滴滴全都記得清清楚楚。
夢境裡光怪陸離,有時候是賜婚前她和他拌嘴,有時候是賜婚後,他帶她去夜市上買各種小玩意兒,他記得她小時候很愛吃福安橋的炸年糕和熟糖藕,後來那家攤位的老婆婆離世,她就再也沒吃過了。
他跑遍整個京城給她買彆家的炸年糕和熟糖藕,可她隻吃了一口就扔了。
她說他買的東西不好吃……
渾渾噩噩之中,陸映突然想,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奪嫡之爭從未結束,他還沒有真正登上那個位置。
他不能再因為沈銀翎,荒蕪了正事。
沈銀翎……
不能再留在京城了。
第三日,陸映退了高燒。
桂全端來稀粥,心疼道:“殿下也該愛惜身子才是!”
陸映麵無血色,喝了口稀粥,覺不出什麼味兒來。
他道:“孤從俞府帶回來的食盒呢?把裡麵的春餅拿去熱熱。”
桂全為難:“那春餅都放了三日了,雖說如今天氣寒冷,尚還能吃,隻是到底不那麼新鮮了。殿下想吃春餅,奴才叫禦膳房重新做就是了!”
“孤就想吃食盒裡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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