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晚照坐在床榻上。
夜風透過窗戶縫隙吹進來,春夜的風明明輕緩愜意,她卻渾身發冷,牙關打顫。
她對著陸時淵,臉上肌肉忍不住拉扯,迅速扯出一個難看的笑臉,隨即那眉梢眼角又很快耷拉下去,嘴角抽搐般翕動,配合著久病未愈的憔悴麵容,看起來又醜陋又難堪。
可她的眼睛裡仍舊藏著最後一線期望,聲音沙啞地問道:“王爺說什麼?”
陸時淵麵不改色:“本王想與你和離。”
羅晚照盯著他,無意識地吞咽口水,放在錦被上的雙手悄然攥緊。
她眼眶裡浮出淚水,聲音低的幾乎聽不見:“為什麼?”
“本王與你,原本就不是一路人。本王與昭昭,才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事到如今,本王已決意放棄吳王的位置,與昭昭隱姓埋名浪跡天涯。你曾說本王的幸福就是你的幸福,所以你會同意和離的,是不是?”
羅晚照凝視著他,淚珠大顆大顆滾落。
錦被暈開深色。
她聲音嘶啞,幾近哀求:“可是王爺曾經說過,無論如何,吳王妃的位置都隻屬於妾身……哪怕沈妹妹來了江南,這一點也絕不會改變……王爺忘記曾經的承諾了嗎?”
“我既不是王爺,又哪來的王妃?我意已決,我隻想和昭昭長相廝守,我不想再當這個不知所謂、麵目可憎的吳王了!”
陸時淵一臉決絕,轉動輪椅就要離開寢屋。
“王爺!王爺!!”
羅晚照淚如雨下,不顧身嬌體弱,下床想要攔他。
然而她昏睡了那麼多天,根本就使不上力氣,一下床就狼狽地跌倒在地,伸出的手徒勞地抓到一片空氣,隻能眼睜睜看著陸時淵離開。
“王爺!您不能拋下妾身!”
她聲嘶力竭。
男人卻聽而不聞。
昭月樓外麵圍著許多禁衛軍,陸時淵進不去,隻得先去找陸映。
已過子時,陸映那邊還在清點賬簿。
得知陸時淵的來意,他把兩本厚厚的賬本丟到他跟前:“皇兄還有心思找她?這幾年你在江南乾了什麼,需要孤替你回憶一遍嗎?”
陸時淵揀起賬簿。
草草翻了幾頁,那張清雋雅貴的臉龐上湧現出驚訝和難堪。
他雖然知道他這些年和羅家狼狽為奸沒乾好事,但也沒想到他竟然陸續參加過那麼多場劫掠商隊和收受賄賂的活動!
陸映拂袖落座:“江南的賦稅征收,比彆的地方要高出兩層,所有款項全都進了吳王府的庫房。看來皇兄在江南的這幾年,過的很是滋潤,難怪每年都要給沈銀翎寄去那麼多珍奇異寶。”
陸時淵捧著賬簿,掌心發燙冒汗。
他不願意再回想這幾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把賬簿丟到旁邊,正色道:“這些事情以後再說。我隻問你,能不能念在兄弟一場的情分上,讓我進昭月樓見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問她。如果我能得償所願,我願意從此退出奪嫡之爭,絕不再給你使絆子。”
陸映輕撫茶盞。
陸時淵想問那狐狸精什麼事,用腳趾頭都能猜得到。
父皇和張貴妃傾儘全力,就培養出了這麼個隻會圍著女人轉的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