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把戲甚是無趣,李明基本斷定母親和妹妹皆是巴甫洛夫的忠實追隨者,如馴犬一般訓練他愛的條件反射。
實際上訓練個十數年的確有效,隻要她們張開臂膀,李明就下意識往前湊,忍也忍不住。
李明不得不懷疑這些年來自己忤逆甚重,也與在家中被嚴加管束有關,他人窩裡橫,他隻能窩外橫。
擁抱甚是短暫,李明剛欲鬆開,林雨冷冷道“莫要敷衍我。”
愛亦是不能敷衍的。
李明隻得又摟緊了些“妹妹我愛你!”
林雨讓他摟了好一會,終於用力回抱了一下,而後笑著拍拍背“我也愛你。”
李明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腦海中浮現出兩個顫巍巍崩裂的漢字“忠仆!”
他決定將這兩個崩裂的字嵌入畫作的恰當位置,淩雲兄弟不也是互為忠仆麼。
林雨悵然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間,在床邊坐了許久,毫無睡意。
“兄長太可憐了,我定要好好守護他。”
兄長幼時其實很聽話,七歲那年祖父意外離世,對他的衝擊極大,從此便有些失常,沉默寡言暴躁乖戾,並且具攻擊性,時常被夫子、差役帶去訓誡。
嚴重之時一度喪失言語能力,便是那段時期依照大夫建議開始習畫和音律的。
大夫說兄長的狀況並不多見,屬於情感過激反應,但他的嚴重程度甚為罕見,也許能好,也許不能。
從後續的情形來看,顯然是未能好,變成了過激症,母親說兄長從此差不多就是個瘋癲之人了。
他倒是喜愛繪畫,也有些天賦,不過藝術追求始終也不太正常,圍繞著暴力、驚悚題材打轉,創作的故事大多令人毛骨悚然,有些畫作簡直不忍直視。
兄長喜歡用相機記錄日常,尤其熱衷於給她拍照,許多照片拍得幽暗邪魅,有些讓人難以接受。
當然,兄長是不覺得自己有病的,反倒覺得他人皆有病。
這麼多年來,林雨一直保守著一個秘密。
祖父死後不久母親就告知她,兄長其實並非親生,而是祖父抱回來給她撫養的。
這太令人震驚了,兄長很可能與林家沒有血緣關係?
“若有血緣關係或許更糟,若他是祖父的私生子,那豈不是亂了兄長我的輩分?”
不過母親很篤定很堅決地排除了這種可能性“我瘋了不成,會讓同父的兄長叫自己母親?”
至於兄長是祖父從哪抱回來的,為何抱回來,她卻言不知,祖父逝了也無處可問了。
幫忙撫養一個嬰孩,竟然不知從何而來,這說法聽起來就怪異。
如此一來所謂孿生自然是假的,母親說當年覺得龍鳳胎會令人豔羨,正巧兩個孩子年歲相仿,心一熱就如此登記並對外宣告了,並無特彆緣由。
想不出特彆緣由非如此做,但果真僅是如此嗎?
“這於你們也無壞處,能夠增進兄妹情誼。”
母親不止一次這般強調。
無論如何這些秘密都不能讓兄長知曉,免得心理負擔增重,天曉得又會鬨成何樣。
今日夜間交談過後,感覺兄長又變了,有些讓人放心不下。
“他的內心定然很苦痛。”
兄長對現狀愈發不滿,而能力卻有限,即便作為妹妹的她,也不認為他有能力將自己籌劃的那些內容真正地創作出來。
“空想是容易的,硬要去做自身能力之外的事,苦痛也將在預料之中。”
林雨坐在黑暗裡,長長歎了口氣。
“太難啦。”
夜深人靜繪製畫卷,孤寂得好似一人在荒野中漂泊,沒有濃烈的喜愛或渴望作支撐,著實難以長久堅持。
《淩雲學府》儘快問世的前提是籌劃獲得編修認可,自然要竭儘全力地展現畫藝和講故事的本領,分鏡技法與風格尤為重要。
天微微亮時,李明已經設計了幾頁分鏡。
其實分鏡稿在戲曲前期籌備中也甚為重要,為了更好地與樂師、舞美交流,不少名伶會在文字腳本基礎上畫出示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