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心思並不在此,身著紅袍的徐光啟並沒有察覺到身旁武將臉上的異樣,隻是怔怔盯著紫禁城所在的方向發呆。
見狀,神樞營武臣滿桂也不敢打擾,隻是朝著身後幾名校尉使了個眼神,示意他們先行去營外點驗士卒。
不多時的功夫,先是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偌大的校場中隨即便響起了地動山搖的呼喝聲。
聽得這般動靜,於軍中摸爬滾打多年的滿桂也不禁微微有些詫異,他本來並沒有對徐光啟帶來的數千"鄉勇"報以太大希望。
畢竟大明朝的文官,有一個算一個,除卻被臨危受命的遼東經略以及寥寥幾名乾臣外,又有幾人是"知兵"的。
既不知兵,又談何練兵?
可是單聽校場中傳來的動靜,似乎還不錯?
"都是些通州本地的淳樸百姓,還望滿將軍日後善待這些兒郎"此時的徐光啟也在校場中傳出的喊殺聲中恢複思緒,一臉認真的朝著身旁的武將拱手道。
"還請大人放心。"聞聲,滿桂便是不由自主的挺直腰背,點頭正色道,心中對於徐光啟的好感又增添了幾分。
望著眼前武將信誓旦旦的模樣,徐光啟像是想要說些什麼,但很快便含笑不語,微微搖頭。
倒是他想多了,眼前這身材魁梧的漢子,可是天子指名道姓的武將,自是不會乾出克扣軍餉,欺壓袍澤的荒唐事。
"嘖"滿桂性格雖是火爆,但卻也察覺到了眼前文官的欲言又止,再聯想到剛剛禦馬監提督無故對其釋放的"善意",心中不解更甚。
深吸了一口氣,滿桂也不顧與眼前的徐光啟文武殊途,且此前毫不相識,壯著膽子輕呼道:"徐大人"
"滿將軍有事?"正打算重新於腦海中默默梳理這兩日經曆的徐光啟聞聲便是扭頭朝著身旁的武將看去。
"卑職冒昧,"先是抱拳行禮過後,滿桂終是忍不住問道:"還請大人為卑職解惑,剛剛禦馬監魏公公是何意思?"
"什麼叫本來就由卑職接收"一邊觀察著眼前文官的表情,滿桂一邊小心翼翼的說道。
聽得此話,身著紅袍的徐光啟也意識到其中好似存在著些許"誤會",上下打量了一番滿桂之後,方才在武將不敢置信的眼神中解釋道:"剛剛本官離宮之前,天子再三叮囑,要將本官手中的兵勇交到滿將軍手中"
"魏公公親自至此,也是怕出現不必要的麻煩"
天子?
待聽完徐光啟的解釋之後,一向在生死麵前都能淡然處之的滿桂罕見的失態,哆哆嗦嗦的望向紫禁城所在的方向。
他滿桂何德何能,居然能夠上達天聽,被天子親自過問?
可是震驚之餘,滿桂心中也滿是疑惑,他雖然自詡在軍中兢兢業業,頗得麾下士卒擁戴,但他終究不過是正五品的左掖武臣,天子又從何處知曉的他這位"無名小卒"?
"滿將軍用心做事就是。"
"天子必不會虧待我等。"見身旁武將激動的心情稍有平複,徐光啟便是善解人意的"寬慰"道,其心中也漸漸有了些許明悟,
雖然不清楚紫禁城中的天子為何會"偏愛"眼前這麵色黝黑的魁梧壯漢,但從眼下的形勢來瞧,這滿桂隻怕也會和自己一樣,成為天子心腹。
想到這裡,徐光啟的老臉上也露出了些許激動之色。
說實話,這"聖眷"確實來的莫名其妙,昨日於暖閣的奏對結束之後,剛剛的魏公公便是親自陪他去了趟禦馬監,商議來年於皇莊耕種番薯一事。
除此之外,天子竟是還隱隱流露出令自己掌管"軍器局"的,全權負責為大明研製火器的意願。
這份突如其來的信任和倚重,實在是令他感激涕零,昨日回到臨時下榻的住所後,激動的他幾乎一宿未睡。
剛剛在來的路上,聽魏公公的言外之意,或許天子還會專門在京師為其賜下一座宅子。
雖然前後相處了不到兩天的時間,但他卻是真真切切感受到天子對他的尊敬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