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簸了半個多時辰,總算到了永安縣。
婦人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領著顧七和徐碩朝院裡走。
顧七朝院子角落掃了一眼,木樁和破碗還在,那狗兒卻不見了。
還未進屋,便聽到裡麵嗚嗚咽咽的聲音。
壞了!
顧七推門而入,見楊盛頭上箍著發黃的白布,趴在地上哭得傷心,隻當炕上的楊義身亡,不由得跟著傷心起來。
那婦人更是不明所以,還以為出門一趟,夫君便去了,直接撲到炕邊痛哭。
隻徐碩一人冷靜如常,背著藥箱,走到炕邊扒了扒楊義的眼睛。
隨後伸手搭脈,眼中透著欣喜:“不必擔心,有救,有救!”
“啊?真的嗎!”
顧七擦了擦臉上的淚,滿懷期盼地看向徐碩。
見徐碩肯定地點頭,顧七即刻由悲轉喜,上前將婦人與楊盛攙扶起來。
婦人早已哭得沒有力氣,起身靠著牆,眼睛直直看著楊義。
楊盛則哭得說不出話,隻不停朝徐碩作揖。
“裴大人,帶他們先出去吧。”
顧七點頭,扶著二人到院中休息。
過了一會,楊盛情緒放緩,不知從哪裡抄來兩把積灰的矮凳,用力擦了又擦,一把放到顧七麵前,另一把遞給嫂嫂,自己直接癱坐在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盛歎了口氣:“怪我。”
還未多言,眼淚便劈裡啪啦往下掉。
楊盛環膝而坐,將頭埋了進去,之後傳出了陣陣抽泣聲。
顧七也跟著歎了口氣。
旁邊婦人抬手擦了擦眼淚,開口道:“大人有所不知。半月前,楊義高高興興地挑水回來,說整個永安縣的人,要搬到郢江郡去!之後我們便收拾了行禮,跟著大家一起過去了。可誰承想,剛到郢江郡,便被人圍了起來!”
顧七不解道:“各郡守都在,應處理妥當了才是。怎會如此啊?”
婦人拿著舊帕子,不停地擦著眼淚。
院中又充斥起嗚咽之聲。
顧七心裡煩躁,起身踱步。
郢江郡郡守是李景浩,這是個沒什麼城府的人。
他斷然不會任由楊盛被毆而不顧。
況馮睿與薛沛林在場,定不會出什麼岔子。
越想不通,就越急躁,見楊盛頭上箍著的白布,便氣不打一處來,徑直上前用力扯下,吼道:“哭什麼!人沒死你戴的什麼孝!”
楊盛嚇得一哆嗦,再不敢哭。
“裴大人,您回來了!”
顧七抬頭,見周護領著晏楚榮進了院。
晏楚榮並不急著進屋,而是走到顧七跟前:“一路可平安?”
“嗯。”顧七點了點頭。
“那就好。”
周護焦急寫在臉上,徑直上前拉著晏楚榮:“晏大夫,知道您與裴大人交好,眼下救人要緊,晚些再敘舊罷!”
“吱呀”一聲,門開了。
徐碩背著藥箱,手中拿著被血浸透的白布,見到顧七,微微一笑。
見徐碩如此,便知楊義無礙了。
顧七長舒一口氣,咧嘴笑了起來。
婦人和楊盛趕忙起身,跟周護一同湊到徐碩麵前。
徐碩指著屋內的楊義道:“去看看吧,儘量安靜些,莫要吵到他休息。”
周護直接衝了進去,婦人與楊盛感激涕零,當即跪了下來。
徐碩趕緊將二人扶起:“萬萬不可!救死扶傷乃是醫者本分,快起來吧!”
二人千恩萬謝後,跑進屋中。
徐碩走到晏楚榮麵前,笑道:“晏大夫,又見麵了。”
晏楚榮禮貌回應:“徐太醫。”
顧七望著二人出神。
晏楚榮性子清冷,在外人看來甚至有些孤傲。
相比之下,徐碩看上去要更好相處些。
“裴大人,可知哪裡有藥鋪?”
顧七搖了搖頭。
正遇周護出來,聽到徐碩的話,答道:“鏡湖郡有個‘百藥堂’,是離這最近的了。”
“好,”徐碩看向顧七:“下官寫張方子,按照方子上配藥,吃上小半月,大抵就能好了。”
“有勞徐太醫。”顧七抄起旁邊的矮凳遞給徐碩,又將徐碩的藥箱接了過來。
周護則接過徐碩手中換下來的白布,站在旁邊看著徐碩寫藥方。
晏楚榮始終站在原地,滿懷心緒地望著顧七。
不一會兒,周護接過寫好的藥方,開口道:“我這就去抓藥。”
“不用你。”顧七從周護手中抽出藥方,走到屋裡,朝著楊盛招了招手。
楊盛擦了擦眼淚鼻涕,頂著紅腫的眼睛走了出來。
“去給你哥抓藥。”
楊盛雙手小心接過,卻遲遲未動。
“怎麼?”
楊盛看向顧七,欲言又止。
顧七還在納悶,周護已上前,從舊錢袋中倒出幾個銅板,數了數。
似乎不夠。
二人麵麵相覷,周護窘得臉通紅,又翻了翻身上。
顧七當即明白過來,趕忙掏出一小錠金,遞到楊盛手中。
“這——”
顧七推了楊盛一把:“少廢話,趕緊抓藥去!我們的馬車在外麵,順便買些補品回來。”
楊盛眼中含淚,跪地衝顧七磕了個頭,跑了出去。
院中一陣安靜。
待冷靜下來,忽然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周護!”
顧七一把抓住周護的胳膊,眼睛瞪得極大:“楊義的老娘呢?”
周護被嚇了一跳,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
“大人放心,楊義受傷那天,老人家便接到我府上去了。”
“那...”顧七想要再問,恐有不妥,又硬生咽了回去。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