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元哲端坐堂上,謝若泠和趙德勳左右持劍而立。
馮睿、薛沛林和許庭縣縣令紛紛下座。
堂下婦人,雙目無光,癱坐在地上。
因不停磕頭,頭上箍著的白布已經掛了灰,長發淩亂,發絲上掛著零星柳絮。
謝若泠望著那婦人,眸中透出憐憫,對裴啟桓的印象,更差了些。
圍觀的百姓比之前更多,紛紛向裡望著。
堂上靜默,堂下更無一人敢出聲。
“殿下!”
周護和李景浩架著趙五小跑過來。
身後跟著二十多個漢子,跑得塵土飛揚。
趙五一手捂著頭,血從指縫中淌了出來。
到堂上“撲通”跪了下來:“大老爺!您可要為草民做主哇!”
見到趙五,元哲才算放下心來。
可趙五如此狼狽,實屬意料之外,順勢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趙五抬起頭來,指著馮睿控訴道:“草民要狀告荼州刺史,馮睿馮大人!他,指使張大壯尋釁,將永安縣的人打成重傷!也是他!為誣陷國都來的大人,將張大壯打死!今天,還派人蹲在巷口,險些將草民打死!”
隨後抬手指向身後二十多個漢子:“他們,他們皆能作證!”
身後的人們站在原地躊躇,見馮睿穩坐,嚇得不敢開口。
趙五咬牙切齒罵道:“王八崽子,你們倒是說啊!”
一人鼓了鼓勇氣,小聲說道:“是啊大人,我們,都能作證。”
元哲一臉懵,抬頭看向趙德勳。
趙德勳亦麵露茫然,輕搖了搖頭。
馮睿從座上驚起,氣到發抖,指著趙五罵道:“無稽之談,無稽之談!說!是誰指派你來,誣陷朝廷命官!來人呐!此人攀誣朝廷命官,拉下去砍了!”
縣令聽了馮睿的話,急忙起身,嚇了趙五一跳。
“咳。”
元哲輕咳一聲,縣令這才想起,堂上坐著位爺。
他搓了搓身上官服,又緩緩坐下。
“馮睿,你未免太過激動了。”
見聲音有些耳熟,趙五抬頭向堂上望去。
元哲的麵貌看不清,卻徑直辨出旁邊的趙德勳。
他揉了揉眼,咧嘴笑了。
怪道自己有眼無珠,竟不識大人物!
馮睿似魔怔一般,全然沒有理會元哲,見縣令撇過頭去不承應,自己直接撲上去同趙五拉扯。
“嘭”!
趙五整個身子摔在地上。
馮睿雙眼通紅,狠狠掐著趙五的脖子!
“大人...您還是,”趙五被掐得快要斷氣,卻毫不畏懼,他眼帶挑釁,艱難道:“還是...乖乖認了罷!”
“押下去!”
元哲一聲吼,趙德勳直接衝了下去,薅住馮睿衣領將他拽開。
旁邊的衙役持棍上前,將馮睿狠狠壓在地上!
趙五得以喘息,躺在地上猛咳。
待喘勻氣息後,跪著將來龍去脈講了個清楚。
“啊——”
那婦人悲愴大喊,衝到馮睿眼前,扇了馮睿一巴掌,指甲劃破了臉,滲出顆顆血珠。
趙德勳忙拽住婦人的胳膊,將她拖到一邊。
“馮大人!馮睿!我夫婦二人,困頓之際得您一口糧食,多少年來始終心懷感恩。我夫君更是甘願赴死,您說向東,他絕不向西!在您的指使下,他做了多少汙糟事!念在您救命之恩,我本欲絕口不提,沒想到,你居然殺人滅口!”
馮睿斜眼看向婦人,笑了:“你們,你們有意陷害本官!證據呢?拿出證據來!”
“你怎知我就沒有!”
那婦人吼得撕心裂肺,一把甩開趙德勳,氣力之大,趙德勳險些站不穩。
隨後扯開上衣,撕開襯子,從裡麵掏出張絹布。
眼淚“唰”地流了下來,拿著絹布的手不停顫抖:“我夫君雖是個混蛋,可到底是關照我的!他擔心自己終有一天不得善終,恐你對我不利,將你交代過的事,悉數同我講了,務必要我記下來,以防身之用...”
話未說完,便哭得不成樣。
趙德勳從婦人手中抽出絹布,遞送給元哲。
字跡雖不娟秀,卻也工整。
婦人抬起胳膊將臉上的鼻涕眼淚擦淨,指著馮睿唾道:“馮睿!你以百姓生計為由,將各家妙齡女子運送到旁的州縣,說是為大戶人家做些雜事,實際上,是賣到青樓,讓她們去做娼妓!”
“什麼!”圍觀的百姓亂了!
“馮睿!你還我女兒來!”
“馮睿!你個雜碎!我妹妹被你送到哪裡去了!”
此起彼伏的叫罵聲,湮滅了堂上的聲音。
衙役守在外麵,被眾人推搡,有些招架不住。
薛沛林再也坐不住,起身指著馮睿:“你怎能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何止,”元哲看著手中絹布,戲謔道:“強占民田、瞞報水患、濫殺無辜,這一樁樁一件件,可記得清清楚楚。”
馮睿趴在地上,水火棍架在脖頸上,整個人狼狽不堪。
他雙手扒著水火棍,哈哈大笑起來:“是又如何?堂下這些百姓,皆手上沾了血,你審得清、斷得明嗎!哈哈哈哈,可歎,可歎!自古紅顏禍水,我瀾國不一樣!堂堂鎮國親王,竟被男子迷得神魂顛倒,瀾國要亡,瀾國要亡啊哈哈哈...”
那不堪入耳的話,刺激得元哲滿臉通紅,全然沒了平日的冷靜睿智,起身吼道:“將馮睿,杖斃!”
趙德勳箭步衝了上去,攔下元哲手中的簽:“殿下,不要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