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顧七回府,已是黃昏。
夕陽透過片片雲彩,照在院子裡,偶有陣風吹來,樹葉嘩嘩作響,伴著此起彼伏的蟬鳴,絮叨著夏日炎炎。
“瑜姐姐,你看我得了什麼?”
顧七站在門口,看兩個丫鬟湊在一起。
那“瑜姐姐”,是刺史府上的大丫鬟,正坐在樹下乘涼。見小丫鬟跑過來,柔聲笑道:“又去哪插科打諢,尋了些勞什子來?”
“是二柱給我的,你看!”小丫鬟雙手一攤,掌中放著狗尾草編製的兔子,惟妙惟肖。
“他倒是手巧。”大丫鬟捏住草根,仔細看了看,又輕放了回去:“且收好了,將來當嫁妝去!”
說罷,大丫鬟用帕子捂住嘴,咯咯笑個不停。
“姐姐又打趣我了!”那小丫鬟臊紅了臉,一路跑開。
角落的小廝拎著掃帚湊過來,憨笑兩聲:“姐姐慣會取笑我們!”
“唉,”大丫鬟斂起笑容,歎了口氣:“如今沒了刺史大人,這刺史府,便沒了主子。可有誰能為咱們這些奴才做主呢?”
“我倒沒想這麼遠,”小廝拄著掃帚,笑道:“隻她在一日,我便在一日。”
“你啊...”大丫鬟無奈地搖了搖頭,瞥見門口站著的顧七,忙站起身來,朝顧七淺行一禮。
顧七麵帶笑容,拱手淺淺回應。
待走近,小廝恭敬道了聲:“裴大人。”
“嗯。”顧七望著大丫鬟,問道:“殿下在哪?”
“應該還在後院。”
“又是一整天?”
大丫鬟點了點頭:“最近都是將吃食和茶水送到房裡。”
顧七思索片刻,追問道:“身旁可有人伺候?”
丫鬟緩緩搖頭:“並未留人伺候。”
“哦。”顧七緊走兩步,又退了回來:“敢問姑娘怎麼稱呼啊?”
那丫鬟受寵若驚,垂下頭來:“奴婢慶瑜。”
“慶瑜,”顧七嘟囔一聲,笑道:“好名字。煩勞瑜姑娘,準備些精致點心,不求多好,但要快。”
慶瑜點了點頭:“奴婢這就去吩咐小廚房,晚些送到大人房間。”
“有勞。”
坐在桌前,直等到日落西山,點心才做出來。
“咚咚”叩門聲,將顧七驚醒,晃了晃頭,又喝了口涼茶,稍稍清醒些。
“大人,”慶瑜拎著一個精致食盒,鼻尖冒出細汗:“忘記問您,喜歡吃什麼樣的糕點,奴婢便讓小廚房多做了幾樣,您且看看。”
顧七接過食盒,從袖中掏出汗帕,輕蹭過慶瑜鼻尖:“怪我沒說清楚,不必準備得如此精細,倒連累了你。”
慶瑜被嚇了一跳,踉蹌著後退一步,彎下腰來:“裴大人!”
顧七側頭望著,細眉上挑,趁左右無人,一把抓住慶瑜纖細手腕,用力將她拽進房中!
“咣當!”
這白淨書生近在咫尺,周身散著淡淡藥香。病態難掩美色,眉眼或怒或喜,都彆具誘惑,引人心頭蕩漾。
慶瑜靠著門,臉“唰”地紅了!
“慶瑜姑娘,你可願意...”
“這等事,”慶瑜臉頰發燙,緊咬下唇,羞道:“從來不是我們奴才做得了主的。”
顧七頓住,堵在門上的手緩緩放了下來,將食盒放下,後撤一步,恭敬行了一禮:“抱歉,失禮了。”
“大人不必如此。”慶瑜見他疏離,心中不由得懊惱,手中帕子被扯得不成樣:“奴婢...奴婢隻有一個要求。”
顧七抬起眼眸,咧嘴笑道:“姑娘請說。”
以前馮睿在時,身為大丫鬟,自己生死握在馮睿手裡,自不敢去肖想什麼。
可自馮睿入獄自戕,這府上便沒了主子。誰也不願做無根浮萍,更何況在刺史府相處這麼長時間,早就摸透了裴啟桓的溫潤性子,這樣的翩翩公子,任誰能抵擋得住?
隻不過,這麼好的公子,卻弱症纏身。可若入了他的眼,哪怕隻廝守一年半載,也足夠抵擋寂寞一生...
想到這,慶瑜撇了羞怯,氤氳雙眸迎上顧七目光:“奴婢,不敢奢求什麼名分,隻盼能常伴左右,若...若要了奴婢,千萬,千萬彆將奴婢丟棄在這裡。”
“好。”
乾脆利落的回應,讓慶瑜滿心歡喜,更打心裡認定了這個男人。
“那便...”慶瑜垂下頭,又羞又喜:“便任由大人處置吧...”
“姑娘大義!”顧七又朝著慶瑜正經行了一禮,拎起食盒憨笑起來:“你放心,我定為你尋個名分!”
顧七打開房門,急剌剌朝後院奔去。
“大...”慶瑜呆住,臉上羞紅瞬間消散,眸中喜悅轉為哀愁,一行清淚滑落,滴在今日新換的布鞋上。
元哲於桌前側坐,一手舉著書卷,一手端起熱茶。
聽到敲門聲,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進來。”
顧七輕推開門,探著頭往裡望,看到元哲後“嘿嘿”一笑。
元哲正吃茶,瞥見門口顧七,登時被嚇了一跳!
茶水嗆入喉嚨,劇烈咳嗽起來!
“哎喲喲。”顧七推門而入,將食盒放在桌上,湊上前連連拍背。
元哲抬肘隔開距離,掩住口鼻咳了兩聲,稍顯慍怒:“誰讓你來的。”
“臣自己來的。”顧七打開食盒,將裡麵一碟碟精致糕點擺放開來:“殿下,這是慶瑜姑娘,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