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這次,沒有被引去書房,而是直接進了前廳。
宋廉屏退侍奉的丫鬟,坐在顧七旁邊,絳色暗紋的長袍,更襯得她這羅紋藍衫鮮亮異常。
“你和唐鶴,算是較上勁了。”宋廉執起茶壺給她斟了一盞釅茶,淺淺言語頗有些責備的味道,“竟還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打架。”
“早晚是敵人,什麼時候較勁,都一樣。”顧七滿不在意地抄起茶盞,吹了吹浮沫,“先前朝堂上,幫唐鶴據理力爭的那個大臣,叫什麼?”
宋廉放下茶壺,想了一陣道:“禮部尚書,孫伯勇。”
“難怪如此咄咄逼人,”她嗤笑一聲,“原來跟宋大人一樣,都是尚書大人。”
“老夫同他可不一樣。”宋廉哼了一聲,滿眼不屑。
吏部掌管文官的調動、任免和考核,即便同為尚書,孫伯勇也和自己也差了一大截。
他昂著頭,輕笑道:“據說此人科考未上榜,頂了一個寒門士子的位,靠著家裡打點,再有唐家扶持,直接從員外郎步步高升到如今的尚書。”
“想來這種事,很常見。”顧七歪著頭,一雙眼透著狡黠的光,“宋大人既是吏部尚書,定然對考試院的事情,了如指掌。”
聽到這話,宋廉猛然反應過來!
他眯著眼,抖著細胡笑了兩聲:“怎麼,想對付孫伯勇?”
顧七點點頭。
“老夫並非想挫你銳氣,隻是以你現在的能力,動他困難。”宋廉哼笑著抄起茶盞,淺啜一口,“他既能爬到如此高位,又怎會留下把柄?”
靠金錢和權勢攀登高位的人,除掉一個寒門士子,便如撚死螞蟻一樣簡單。既頂替了那學子的位置,又豈會留他活口,給自己白白添麻煩……
顧七恍然大悟,咬牙喃了一聲:“老奸巨猾。”
“樹大招風,你如今是陛下跟前的紅人,多少人等著你栽跟頭。”宋廉望著這意氣風發的少年,濁目裡映出些羨慕,忍不住提點道,“不如韜光養晦,慢慢籌謀。”
慢慢籌謀,在這裡虛耗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光陰,於己何益?
更何況,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孫伯勇,是自己送給唐鶴的一份大禮,豈能輕易放過!
“不,”顧七將茶灌入肚中,眸子微黯,聲音壓得低沉,“為官許多年,我就不信這孫伯勇,會沒有把柄。”
宋廉稍顯驚訝,這少年,太過激進,若一朝失敗,恐怕會牽連到自己。還是要繼續和裴啟桓保持距離。
“把柄,定是有的,隻不過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小事兒,即便捅出來,也傷不到根基。”他搓著茶盞,思索片刻後,幽幽開口,“老夫有些消息,可全數告知,但這消息真假,需要你自己甄彆。”
一猜這老狐狸,便有東西!
顧七眼前一亮,登時站起身來,搭著手準備行禮,卻被他一把攔住。
“老夫有個要求,”他麵色凝重,搭在胳膊上的手用力壓了兩下,“此後,不得再來府上拜訪。”
這是要同自己撇清關係。
“晚生明白,”她勾唇一笑,轉接麵露難色,“隻是,若有事請教,該如何同大人聯係呢?”
宋廉突然沒了主意。
自己雖為吏部尚書,卻仍有許多不便。往日下朝便窩在府上,若今後頻頻出府,隻會令哲王生疑,於己更是不利。
半晌,他無奈地鬆了手,咬牙道:“能不來便不要來,若偏要來,便小心些,不要這樣大張旗鼓地過來!”
“好。”顧七雙手一攤,坐回來時,臉上笑容消失不見,“之前讓您查一查常彬,如今可有眉目了?”
宋廉心裡窩著無名火,聽到她轉移話題,更無處發泄,隻得歎了口氣:“今兒你過來,老夫以為問的就是常彬的事兒。”
說罷從袖中掏出一張紙來,扔到小方桌上:“你自己看看吧。”
顧七癟了癟嘴,暗諷這老東西太過小心眼。展開紙張,細細看完後,喃了一聲:“好像沒什麼問題。”
“家在青州瑁縣,祖上世代務農,到他這一輩考出個秀才來。”宋廉瞥了她一眼,“可發現什麼問題了沒有?”
她抬眼望著宋廉,又捧著紙細看了一遍,猶豫地搖了搖頭。
“就你這等城府,還想去對付孫伯勇?”宋廉又歎口氣,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樣,“這常彬家中人口簡單,父母早喪,僅剩下年邁的祖母,還在他上任前身故了。”
這樣的身家背景,未免太過簡單。
“我明白了。”顧七皺著眉,思索片刻後,又從宋廉處要了考績。
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萬不能分神,不得不將常彬的事情暫緩,若與大局無礙,便不用理睬,若有礙,便要想法子除掉了。
正想得出神,聽到院外陣陣歡聲笑語。
她抬眼一望,見宋清瑤拉著柳湘凝的手,正歡歡喜喜往這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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