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七雙眼眯起,扯著麵皮似笑非笑:“看來,秦太醫對我的答案不滿意。”
“心不誠,賭注便沒有意義。”他假笑回應,“若你反悔,賭約可廢。若繼續,便不能撒謊了。”
她抿著唇,隔著鐵柵打量起眼前這人來。不知自己太過多疑,還是秦艽另有目的。今日,總覺他話裡有話。
可眼下這形勢,除了繼續,彆無他選。
“荼州。”她沉穩回應,果斷落子。
奇怪的是,在這之後,對方似有意放水,不僅沒有步步緊逼,反倒屢現破綻,漸漸落了下風。
她抬起頭,望向旁邊空地上,寫了“白芷、蒼術、油桂”等七八種藥材,心中大喜,更激起勝的欲望,一門心思撲在布局上。
“昨日,是徐碩給你遞的消息?”
她點點頭。
“你們相處得很好。”
“是。”她應得乾脆,又摘去秦艽一顆棋子。
“這麼看來,裴大人投靠了哲王。”
“算不上,不過是受人之托。”顧七掐下一截蘆葦,視線始終落在棋盤上,“若沒有哲王殿下,荼州治水不會這麼順利。”
接連探問,已知曉裴啟桓的選擇。秦艽臉色漸沉,和善不再:“所以,你打定主意,要做叛棋了?”
手一頓,指尖蘆葦輕飄飄掉了下來。她驚訝抬頭,興奮儘消:“你……”
“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他扒著鐵柵,聲音冰冷低沉,“你可知背叛的下場?”
顧七臉色驟變,一雙眼睜得渾圓。僵了一會兒,唇角不自覺顫動,隨後放聲大笑!
“笑什麼!”他一怔,頓感心慌。
“費儘心思,就為了問這個?”她扔下手中蘆葦,歎了口氣,“還以為,你會把它下完。”
醫者本就心細,秦艽更是心思縝密。看這情形,便知自己布的局,從開始就被人看破。他恍然大悟,感歎一聲:“扮豬吃虎,好手段。”
“若不是誤打誤撞,隻怕我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太醫院插了暗棋。”她從懷中掏出一方素帕,展開後遞了過去。
這素帕裡,放著一顆黑乎乎的藥丸。許是揣在懷中久了,表層已經微化,散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秦艽皺著眉,掩鼻後仰。
“巫卓擅毒,可製出的丸藥實在難聞。好在你醫術高明,將它糅進補藥裡,掩住了大半的味道……”麵對將死之人,人們總願將真相說個明白,顧七也不例外。
“難怪,荼州治水還沒結束,徐碩便匆匆回了國都。”他手執枯枝,靜靜聽完,認命般歎了口氣,可同時也生出疑惑來,“把自己關進牢裡,也是你計劃的一部分?”
她搖了搖頭:“我的計劃,是將罪責推到你一人身上。就算趙子舒脫不開乾係,也能保趙家平安。”
“聽你這麼說,我真是難過。”秦艽歪頭笑了笑,“看來,這結果非你預期。”
“沒錯。”顧七皺著眉,沉思良久,卻仍是一頭霧水。似乎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利用自己的計劃,左右結局。
“唐家兄妹雖陰毒,卻愚蠢至極,被人當了棋子都不知道。”他單手撐地,在旁側寫下一味藥材,“你很聰明,懂得借刀殺人。卻偏偏被權力富貴迷了眼,忘了自己的身份,隻怕今後,都不會有安生日子了。”
“隨你怎麼想吧。”顧七捏了捏發酸的脖頸,倚靠著鐵柵,將腿伸直,“調查之初,並不知道你是暗棋。算我對不住你,若你有什麼未了之事,大可跟我說。”
“沒有。”秦艽換了姿勢,背靠著鐵柵,神色輕鬆。
“對了,”她仰起頭,疑惑問道,“牢審孟炤一事,陛下究竟是如何評價的?”
他眨眨眼,麵露無辜:“我忘了。”
“你定是誆我。”顧七白了他一眼。
“你這般聰明,又怎會揣測不出?”
她笑著搖搖頭,抬手指向旁邊的空地,“願賭服輸,藥方留下。”
“言之過早,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他神色輕鬆,卻還是起身過去,洋洋灑灑寫了起來,“裴大人,後麵的路不好走,小心腳下,更要小心身後。”
顧七眼眸一縮,登時汗毛直立!
看似尋常的一句話,此刻卻實在經不起推敲。奇的是,這句話竟有些耳熟……
她猛然起身,想問個究竟,怎料還沒開口,便聽到叮當當的聲響。循聲抬頭,見兩個獄卒手持鐵鏈,緩緩走來。
“還差兩味藥,便當個謎題,留給徐太醫吧。”枯枝未扔,雙手便被鐵鏈綁住。秦艽在獄卒的押解下,緩緩外走。
他站在門口,轉過頭微微一笑:“對手難得,裴大人,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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