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抖,險些握不住盞。
院中那聲高呼,猶如驚雷震鼓,敲得一顆心怦怦直跳。
她垂著頭,一雙眼無措地飄來轉去,更有一抹緋紅,從臉頰迅速暈染到耳根。
原來,不論自己如何理智,都抵不過身體本能的反應。此刻,竟生出一絲膽怯,不知如何是好。
“哈哈哈……殿下!”戎狄拉著孫平,大笑著迎了出去,“快瞧瞧誰來了!”
“大人?”
“啊?”顧七回過神,見蘇鎧皺著眉,滿懷關切地望著自己。她捂嘴咳了幾聲,站起身來:“還不快去拜見哲王殿下!”
二人緊走幾步,行至廊下,見一高大身影立於院中,湛藍勁服勾勒挺拔身姿,白色披風輕輕擺動。
顧七頓住腳,細細望去,見那人衣襟泛鬆,臉頰微陷,較先前瘦了許多。
“裴啟桓?”
渾厚沙啞的聲音,讓人心頭一顫!
她難抑欣喜,竟瞬間紅了眼,連腳步都變得淩亂。
“小心!”
一隻大手從腰間穿過,將自己輕鬆架起,這才免了狼狽磕碰。她仰起頭,待氤氳雙眼散去水霧,才真真切切辨清了眼前的人。
胡茬瘋長,眼窩微凹,偏那鳳目澈澈有神,比凜冬的雪還要冷上幾分。雖未修邊幅,卻猶如深山裡傲然生長的野鬆,讓人望而生敬。
倏地,那如峰眉尾上挑,眼底寒霜瞬間化作一汪春水,連帶得唇角微微上揚。她看呆了眼,回過神來,早被人攬入懷中,白色披風亦披在了自己肩頭。
“一路辛苦。”
低沉喑啞的問候,隨熱氣噴薄而出,催得耳根發燙,手腳發麻。顧七渾身一震,隻覺心臟偷停後急促跳動,腦中空空,預設好的開場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垂下頭,聲如細蚊:“殿下,好……好久……”
“裴大人!”
聲音清脆響亮,嚇了她一跳。
隻見從元哲身後,探出一個人來。麵容清麗,雙眼明亮,眉不化而黑,唇未染而紅。本就是美人坯,偏還穿了身赤色鎧甲,英氣逼人。
“謝泠,”她尷尬咳了兩聲,隨後撤步行禮,“好久不見。”
“你們來得倒巧!”成日混在戎狄身邊,脾性竟有了四分相像,不僅言語豪放,就連行為舉止,都少了女兒扭捏之態。隻見謝若泠抬起手,展示著手中肥碩灰兔,咧嘴笑道:“難得找到這麼肥的,今兒便將它宰了,以待賓客!”
顧七深吸口氣,笑了起來。怎奈感謝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見謝若泠將兔子塞給戎狄,隨後挽過元哲的胳膊:“諸位先到廳上吃茶,我與殿下晚些時候過去。”
“去哪啊?”戎狄昂頭問了一聲,未得回應。他無奈地搖搖頭,將人重新請回正廳後,拉著孫平奔向後院廚房。
茶水蒸騰,雙眼卻越發酸澀。顧七坐在桌前,心不在焉撥弄著茶盞。
“大人有心事?”
她緩緩搖頭,依舊出神。過了許久,嘟囔一聲:“你說……謝泠會不會……”
“大人!”蘇鎧猛然湊近,拽著披風看了又看,皺眉問道,“殿下受傷了?”
“啊?”她回過神來,垂頭望去,見白色披風上,沾了星點血跡。
“咳!”
循聲轉頭,見元哲站在門口,臉色陰沉。
“殿下!”謝若泠緊隨其後跑了進來,懷中還抱著他換下來的衣裳,“收拾的工夫,您就沒影了,戎將軍問,晚宴設在哪?”
“設在院中。”他語氣生冷,一雙眼直瞪著桌前兩人,“正廳太小。”
“這還算小呀?隻咱們幾個,儘夠了!”
忽一道寒光射來,謝若泠打了個激靈,隨即改口道:“不……不過,院子更寬敞,倒……倒也合適。”
顧七撇過頭,一言不發。
蘇鎧本就安靜,未察覺氣氛尷尬,眼中儘是裴啟桓的影子。
這般親近,還毫不避諱地流露出崇敬與癡情,讓元哲醋意大發,臉酸得發青。可二人終究未做什麼,自己更沒有吃醋的資格,縱妒出火來,也發作不得。他劍眉緊蹙,咬咬牙深吸口氣,拂袖而出。
院中燈火通明,觥籌交錯,卻獨獨不見殿下的影子。一問才知,元哲以身體不適為由,推了今日晚宴。
“先生不必擔心,小廚房溫著粥,我這就讓……”戎狄放下酒盞,直起身尋了片刻,隨後笑道,“我這就去後院。”
“不必了,”顧七按住他的肩,放下酒盞,“還是我去吧。”
行至後院,聽到房中對話。
“殿下也真是奇怪,得了他們來的消息,急得什麼似的。這會子又鬨脾氣,連晚膳都不吃了。到底因為什麼?”
“多嘴。”
“是是是,臣又多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