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未等分說,便被人摁住肩膀,跪了下來。顧七喉嚨發緊,隻覺抵在脖頸上的刀,異常冰涼。
骨瘦嶙峋的元承熙,強撐著重冠,在龍椅上奮力挺著腰杆,維持一個帝王該有的威儀。他臉色陰沉,強壓著怒火,一遍遍翻看著什麼。
良久的沉默,讓她愈發心慌,絲毫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伴著嘩啦聲響,皇帝將手中紙張悉數扔了出去:“你乾的好事!”
一聲怒吼,讓顧七膽戰心驚。抬頭前望,見幾張紙上,密密麻麻寫著字,雖看不清內容,卻著實認得旁邊那張圖。
這是……自己親手抄的澤州河流勘察圖!
她驚得張嘴,欲上前看個清楚,卻被人大力拖住,動彈不得。
“陛下!”這時,工部侍郎常彬手持笏板,走上前來,“臣參奏當朝太傅,假冒裴啟桓入仕為官,結黨營私,濫殺無辜!”
朝臣皆驚!
李景浩雙眼通紅,憤憤道:“此乃欺君之罪,常大人若無真憑實據,休要胡說!”
“若無實證,豈敢參奏太子太傅?”常彬成竹在胸,朝著天子行禮,“陛下!人就在外候著,是不是栽贓,一問便知!”
“倒真是新聞。”元承熙恨得咬牙切齒,指著跪著的人冷笑道,“朕倒要看看,你有幾個腦袋!召進來!”
顧七心頭一緊,額角已滲出冷汗。她眉頭緊鎖,想要從困局中脫解出來,怎奈千頭萬緒,理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民婦……叩見皇帝陛下……”
“裴大人,可識得此人呐?”
戲謔的聲音在殿上回響,她定定神,壓下心頭恐懼後,緩緩轉頭。
見一農婦跪在中央,神色拘謹,雙手互扣,顯然是沒見過這樣場麵。一雙眼總偷瞟向旁邊站著的常彬,那眼底映出的害怕和緊張,並不比自己少。
“看我做什麼?看他!”常彬麵露不滿,嗬斥後朝前一指,“可識得此人?”
婦人順著手指的方向,迎上一雙漂亮的眼睛。
“不認得。”
婦人一驚,沒想到先開口的,是眼前這個麵色蒼白的少年。不知怎的,竟覺得那幽深眼底,映著如刀冷意。她迅速低下頭,小心應了一聲:“不……不認得。”
顧七奓著膽子,準備先發製人:“這就是常侍郎找的人證?”
“且細細瞧清楚,這人便是澤州裴啟桓,”常彬知她慣會詭辯,並不理睬,彎下身來衝這婦人說道,“這可是你親侄子。”
她僵住,強撐的淡定頓消,才抿出的笑意,也在刹那間化散。此刻不知,自己神色如何,隻覺如芒在背,頭皮發麻。
那婦人怯懦抬頭,探究般打量一陣後,搖了搖頭:“他不是。”
“大殿之上,容不得你撒謊。”常彬扯著皮子笑得陰沉,連溫和言語也浸了三分算計,“你說他不是,也該有拿得出的證據。否則,就是殺頭的大罪!”
“大……大人!”婦人驚呼一聲,嚇得連連磕頭,“民婦不敢撒謊!我那侄兒,模樣差了些,個……個頭比他大,那那手腕上,有顆紅痣!”
“哪隻手?”
“左手!”
顧七呆住,眼中儘是惶惶。還未反應過來,常彬便抓住了自己的手,用力朝上扯:“陛下且看!”
伴著群臣驚呼聲,元承熙探過頭去,見手腕光潔,不曾見到什麼痣,頓時拍案而起:“真是反了!”
“陛下息怒!”眾人見狀,嚇得伏地,後無一人再敢出聲。
猛然起身,引起陣陣眩暈。他隻覺眼前黑了一陣,忙扶住案桌,暗暗喘著氣:“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弄鬼兒!你究竟是誰!裴啟桓又去了哪裡!”
“真正的裴啟桓,隻怕早被此人所害!”常彬跪下來,義正詞嚴道:“臣以為,此人居心叵測,定是雲國派來的細作!還是……儘早處決為好!”
顧七手腳發軟,不知如何應答時,想起韓子征的話來:
“處變不驚,才有機會扭轉劣勢。越緊迫,便越要冷靜,看清敵人所想、所為,跳出他的套子,才能牽著他走。”
察覺後背濕冷,才知自己早就方寸大亂。她深吸口氣,深知眼前局勢,已是不利,不如攪亂視聽,以圖絕處逢生。
“常侍郎真是好謀算,”她目光聚攏,舔了舔泛白乾裂的唇,譏笑道,“隨便找個民婦,便給我定了罪,未免太過荒唐。”
“哦?”常彬眉尾上挑,眼底映出興奮的光。仿佛看到砧板上,垂死掙紮的臭魚,毫無畏懼地拍打著尾巴,殊不知,自己手上的刀,瞬間便會落下。他不慌不忙,笑應道:“難不成,還是我誣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