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十一年的七月一切如常，炎熱的酷暑倒是和十年前不相上下，但今年皇帝卻免去了行宮避暑之旅。後宮眾人也都心知肚明，陛下這是為了後宮中兩位有身孕的嬪妃，尤其是一向得寵的貴妃。除此之外，眾人也猜測，皇帝會不會為此而舉行取消今年的秋狩。
如此說來，皇嗣本該無虞，但七月初旬之際的一個夜晚，懷孕九月的謝姝還是早產了。
……
夜晚，毓慶宮內。
敏貴嬪痛苦的呻吟斷斷續續地從產房內傳出，宮人們端著熱水進進出出忙碌異常，嬪妃們齊聚正廳，不知貴妃為何要在此刻喚她們來此。
唯有晏鳶沒有疑惑，隻是時不時焦急地望著外頭的動靜，害怕傳來什麼不好的消息。
其中，和美人更是麵露陰沉，眸子中帶著些難以察覺的恐慌，身旁的惠嬪不動聲色地用目光撫慰了她一眼，又帶著審視的神情看向晏清禾。
“娘娘，不知您喚臣妾們這麼晚來，是有何要緊之事，莫不是敏妹妹有什麼不好……”穆貴嬪衛又安擔憂問道。
晏清禾微微點了點頭，“本宮已去請陛下了，等陛下來此後，本宮自會來此，妹妹不必擔憂。”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眾人在猜測和慌亂之中，終於聽到了宮外太監傳報的聲音，待皇帝入內，眾人紛紛行禮問安。
“臣妾嬪妾）給陛下請安。”
齊越看著屋子裡的一群人，心裡慢慢歎了口氣，卻並不顯露，隻是走到身體不便的貴妃麵前，親手扶她起來，然後才轉身對眾人道，“免禮罷。”
待眾人依次入座，齊越道，“怎麼回事？”
晏清禾作為後宮領袖，首先開口解釋道，“回陛下，敏貴嬪早產，要比預期早上半個月，如今正在殿內艱難生產，產婆說貴嬪這一胎胎像不好，會生的艱難些。
妹妹的宮人桂枝疑心貴嬪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才導致早產，更擔心是有人故意為之。臣妾聽了不敢耽擱，便召集各宮嬪妃前來問話，同時想著此事事關皇嗣，便也請了陛下來主持大局，望陛下萬勿怪罪，恕臣妾叨擾之責……”
說罷，便又準備起身蹲下，想向齊越謝罪。
齊越自是還未等她起身就將她拉回來坐下，同時也奇怪她今日怎麼變得如此溫柔繾綣，自己倒有些不適了。
罷了，她自有了身孕以來，一向是憂思倦怠，神情恍惚的。隻是她現在找了這許多人，看上去倒不似她說的那樣簡單。
“無妨，你也有身子的人，何必動不動就起身請罪？”齊越說罷，隨即朝眾人問道，“桂枝在何處？”
桂枝從產房中被喚了出來，一見到齊越便像見到了青天大老爺，連忙跪下說道，
“我們娘娘晚膳後喝了藥不久，就捂著肚子說痛，奴婢不敢馬虎，便將這藥給妥善保管了起來，現在還望陛下明查，還娘娘和皇子一個公道啊！”
齊越聽罷，微微點了點頭，將目光看向了太醫。
為首的趙太醫站了出來，回稟道，
“回陛下，微臣等剛剛已經驗明，貴嬪娘娘這藥裡摻了微量的當歸、丹參、川芎，這些都是活血化瘀的藥材，本無大礙，可娘娘已有身孕，是萬萬用不得這些東西的。”
一旁的敬昭儀疑惑道，“莫不是太醫的人無意弄錯了不成？陛下，想必一時疏忽也是有的。不過，難道這當歸的藥效竟這樣大，隻服下這麼點就能讓小姝早產了不成？”
賀太醫解釋道，“娘娘有所不知，正如趙太醫所言，這活血化瘀的藥材本無大礙，且藥效並不猛烈，需要之人也需每日服下安心靜養多日方好。若是貴嬪娘娘隻是今日服下這些微量，想必倒不至於早產，依微臣愚見，或是貴嬪娘娘已服用多日，今日發作，才在常理之中。”
敬昭儀捂著嘴，不可思議地看著賀太醫，憫然欲泣，哽咽地質疑道，“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害敏貴嬪？”
賀觀點點頭，輕聲道，“回娘娘，正是此意。”
眾人沉默，心中隱隱約約已經有了幾份猜測，而其中嫌疑最大的兩人——貴妃與惠嬪，仍舊是鎮定自若地坐在位子上，仿佛並不在乎他人的目光。
曹蘅默默望向晏清禾，見她似乎並不打算解釋，便也愈發分不清這場局裡，到底誰為刀俎誰為魚肉，隻是悄悄在心裡盤算著之後該怎麼做。
惠嬪也偷偷瞟了晏清禾一眼，猜想自己的計劃大概是被貴妃猜到了。否則，謝氏生產，她何至於要把全宮的人都叫上，這不就是為“審判”自己而準備的嘛……
惠嬪細思極恐，便給和美人遞了個眼神，江若華心領神會，便立馬趁眾人都尚在沉默之際，突然向皇帝開口道，
“陛下，各位姐姐，嬪妾突然想起來，蕙兒這幾日一直夢魘，要嬪妾陪著才能睡著，如今夜深，嬪妾很是憂心。陛下可否請嬪妾暫時回宮，哄好孩子後再來毓慶宮？”
齊越不置可否，點了點頭，許她退下了。
看到和美人順利退下，晏清禾與晏鳶都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猜到和美人必定是要有什麼動作，可又無奈於此刻不能輕舉妄動的境況。
此時，晏鳶也憂心忡忡地開口道，“陛下，臣妾也憂心小姝和她肚子裡的皇嗣，陛下可否允許臣妾去產房看護貴嬪？”
“既如此，你就去罷。”
齊越倒是尚沒察覺到和美人同敬昭儀離開此處的動機，隻是在心裡盤算著究竟會是誰所為。
他知道貴妃和陸辭一樣，都是心氣極高的主，絕不會對無辜之人下手毒害。倘若真查到她頭上，那也大概隻會是被人陷害。
看著敬昭儀退下，惠嬪突然意識到她亦是下棋之人，莫名慌張了起來，自己隻希望江若華辦事能夠快些，彆讓晏鳶捉住了把柄。
“既是這安胎藥有問題，”齊越沉吟片刻道，“貴妃，派人去查了不曾？”
“回陛下，雲杏剛剛告訴臣妾已經有了進展，人證物證俱在，陛下可要宣召？”
“宣。”
說罷，雲杏便帶著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
“小劉子，你自己說，是誰派你做的事情？”雲杏道。
惠嬪緊張得默默抓緊了衣袖，她沒想到貴妃行動如此之快，竟在江若華出去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一切，那就憑自己這位江妹妹的腦子，她們兩個還能有什麼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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